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孟漓将冰魄淬骨扇交还给凤凰器的守护者,不见老头在便问道:“戴师傅去了哪儿?”
“启禀公子,戴师傅说有些私人恩怨要解决,离开了数日有余。”守护者小心接过淬骨扇轻放进金丝楠木盒子里后端着离开房间,“戴师傅还说,公子若来了,房内给公子留了雾雪白茶,公子自便,属下告退。”
“阿漓,以后我就要长居于此吗?”鹿糜四周环顾了一番。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孟漓烹煮着白茶,壶里升起袅袅白烟,令人有少许松懈。
鹿糜摇了摇头坐了下去:“这里很好,只是不能经常见到你。”
“我会让人将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这两日再着人为你打造一个药柜和开拓一个药圃,还缺什么你可以说,只要我能寻到的都会寻来。”孟漓将雾雪白茶置于杯子推到他的面前,“你尝尝,那老头的茶可是连宫里都少有。”
“阿漓……”鹿糜觉得自从进城之后,孟漓似乎就变了,但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孟漓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也有所改变:“鹿糜,关于你的血有治百毒之效,这世上知道的人不多,我也希望到此为止。你不要像今夜为了我去套信息,随随便便割破你的手。你要做的,是忘记你自己的特殊性,否则天下人都会来争夺。”
“公子,武安侯府里有消息。”门外有人敲门道。
“进来。”孟漓看着他片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去休息吧。”
鹿糜顿时知道什么感觉不对了,孟漓对他有着疏离感,他只能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公子不在这几日,这上京风云变化多端,时机已经到了。”那人披着黑袍遮住了脸跪地转达着消息,“武安候府的林善已经身在御雀司,不日处死。林舍心急,宗族各大家长都已经齐聚侯府了,明夜就要紧急召开宗族大会。”
“兵贵神速,上官丞相怕是被他打得触手不及,又怕是陛下的意思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吧。”孟漓细细品茗这雾雪白茶,“这茶不浓不淡刚刚好。”
“公子说得极是,只是这茶还是比不得酒来得好,不知公子那日借在下的酒何时归还啊?”那人解开斗篷缓缓抬起头,这不是那颓废度日的林得本人嘛。
“表兄说笑了,我孟漓惯来喜欢用抢的,何时说过还呐?”孟漓起身迎他,“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的。”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知道此地吗?”林得今日修整了一下,又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
“那夜从我出府,你就跟了我一路。”孟漓再取了一个杯子来,倒了三分之二的茶水作了个请的意思,“表兄还没有尝过,怎知不好?”
“你倒也不怕我出卖你?”林得抖袍坐下微微笑问,“你就对我如此信任?”
“你以为你真的凭自己就能在这儿如入无人之境吗?这里有的人武功皆在你我之上,所以是我等候你多时。”孟漓用文火烹煮着之前他们攒下了露水,举着轻罗小扇摇着小火炉子,“表兄今日来,是来向我投诚来的吧。”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守住侯府。”林得想到林舍所做种种不免寒心,他为了铲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
“林舍这些年受的痛和苦,非常人所能受,在这方面我是更加欣赏他的,他比老侯爷更有胆识和谋略,只是他戾气太重,他自己都不知。”孟漓理解林舍的孤寂感,但是这都不是他可以伤害别人的理由,“你怕他会毁了侯府,对吗?”
“是,其实我更想保护他,他这样迟早有一日必定会伤了自己。”林得恳切道,“侯府也需要平衡,除了你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我利用你挑起林舍的多疑,你如今倒过来利用我来平息林舍的暴戾,表兄你的手段见长啊。”孟漓笑得花枝乱颤,“那我说,我不愿意呢?我就要看着侯府乱侯府倒呢?”
“你说过,你不恨侯府,你想要的只有侯府能给你。”林得言真意切。
孟漓单手撑着脸,头上的珠钗晃动而响:“我说的话你也敢信,不怕我给你挖了个更大的坑吗?”
“话可以说谎,可是行动骗不了人。你那么急着今夜进城,难不成就是为了回宫吗?”林得敲打着杯口,发出了细细的清脆声音。
“怪不得老侯爷选择了你。”孟漓的话惊住了林得,是他停下手指动作。
“你说什么?”他一脸惊愕。
“老侯爷有先见之明为侯府留了三个锦囊,其中一个便是若我未死在他的手里,就让我保护你助你抵抗林舍的压力。”孟漓苦涩笑道,“这三个锦囊是前任管家交予我的,他也知道自己必不能活便殉了主子。你想不想知道另外两个锦囊里的路是如何安排的?”
“我……”林得心内云海翻腾不知该说何话。
“你也不必摆出这副样子,毕竟我活着,那两个锦囊也是作废了,我被那老侯爷气得把那两个都烧了,这死了的人也不消停些。”孟漓故作轻松地说着,一边还将壶里滚烫的沸水倒入泡茶的杯子,雾气腾腾让对面的林得看不清她的表情。
“祖父他竟然如此提防大哥吗?”林得万分不解,“大哥不是他培养的最优秀继承者吗?”
孟漓开口又闭口,她差点把林舍的身世说了出去。
孟漓为他添茶后整理清楚思路才又开口道:“林舍对于老侯爷来说,既是最优秀的也是最失败的成品,他与你不同,自幼便长在老侯爷身边,老侯爷对他的期望太高了,完全忘记了他只是个孩童,他承受了连成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老侯爷也鲜少让他得见母亲,父亲也对他不闻不问,自从你出生后,你母亲就再也没有去见过他,后来,十二岁就被送到了战场。”
“你竟比我还要了解大哥,自幼母亲就不爱与我说大哥的事情,我觉得我一旦提起,母亲心情就不好,我便不敢再提了。”林得细细回想以前种种事方知他对林舍的了解知之甚少,不免愧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战役开始前摸清对方底细很正常,林舍怕是也将我的事情翻了个底朝天。”孟漓打心底里认可敬佩林舍这个对手,只是时局如此由不得他们,“虽然老侯爷料事如神,但是一个躺在地下的人怎么能预料得准地面上人的心思呢?林舍的行动早已经超出他的料想,而我也只能顺应潮流,走一步看一步了。”
枝头上的乌鸦在嘶叫,似乎想要传达什么,不久又扑腾着黑翅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