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太后说不能过于张扬,所以我就带了几件今年宫里新制的夏衣。”贞贺叫人把衣服端进来让孟汜过目。
孟汜不食人间烟火地用手掠过这些衣裙,有些苍白地笑道:“我这抄了几册佛经,姑母帮我一并献于太后吧,帮我向太后谢恩。”
贞贺让人把衣服撤了下去,问道:“你这里还需要什么,我后面着人送来。”
“你只需要在朝堂助我一臂之力即可,其他的事情就无须你费心了。”孟汜自顾自地坐着喝起茶来,“我给你的定金很快就到。”
“好。”贞贺见时间不早了就没有多加废话。
当夜幕降临,孟汜跪在观音像前诵经,一个黑影跳窗而入,她立刻停了下来。
“东隅,参见璞朔公主。”来的人竟是花坞三月的东隅,语气里压抑地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激动情绪。
孟汜缓缓开口道:“这一次你是瞒着楼主私自前来吧。”
孟汜这三年都不在临清寺里,至于她到底去哪里了,只有花坞三月的楼主赵玫苏才知道。
“是。”东隅性子冷酷不擅言辞,一个字就包含了许多。
孟汜走到书架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东隅,他疑惑地打开后发现是一张兵籍和推荐信。从军上战场杀敌可以说比当杀手还要危险,而且她的意思是要他必须在一堆又一堆的白骨里往上爬,才能站到看得见她的地方。
“我需要你从暗处到明处来。”孟汜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跪在蒲前半闭着眼。
东隅看她骨瘦如柴,整副身子骨瘦得都撑不起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他把信封起稳稳地放进胸前,默默地离开临清寺。
一阵风吹动了窗。
“今日,贵客真多。”孟汜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孟霖毅,虽然她在那个代替她的杀手那里听过一些事情,但是她不可能面面俱到。
孟霖毅揭下斗篷走近孟汜,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妹妹。”
孟汜挣开了他,心想果然瞒不过他就大方说道:“你既然早就知道在这里的不是我,为何月月都要来?”
“你骗得我好惨,你实在是高,如果不是两年前那个假冒你的人露出马脚,让我试出了真假,我现在还要被你瞒在鼓里。”孟霖毅靠着她坐在冰凉的地上,“我又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月月都来与那她周旋,想着哪一天就能见到你。”
她并不想那么快被孟霖毅抓住痛脚,她没想到他演得极好瞒过了那个替身也瞒过了孟漓。孟霖毅从小就天资聪颖,他总是做一些坏事却又不被人所知。
孟汜像狼一样警惕着他,虽然小时候他们都大家戏称为‘玲珑半心子’,他们两个总是能很快知道对方的心里想什么,但是她其实对他一直没有好感。
孟霖毅看着她突然笑道:“你的心都写在脸上了,你在防着我,对吗?”
“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往内间走去。
他无法忍受孟汜这般看他,竟然一怒之下一把扯过她的肩膀,一个横抱就轻易把她抱在怀里。而没想到的是孟汜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就握着一把匕首,此刻孟汜像一只受惊的狼一样盯着他,将匕首死死地抵着他的喉咙。
“放我下来。”孟汜有气无力却带着十分强硬的语气。
孟汜与孟漓不一样,她从小在武功方面只有一些皮毛,她无法与武功高强的孟霖毅相抗衡,她只能靠点小智慧出其不意。
“你真的瘦了。”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到床上,匕首在不经意间是有蹭破他的脖子的,可是他好像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为她盖上被子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孟汜久久都缓不过紧张的心情,直到完全确认他已经不在了,才能把匕首慢慢放下。从小到大,她最无法应对的就是这个二皇兄,他时而对自己很好,时而又要栽赃陷害她,就像一只猫在逗弄老鼠一样。
她躺在床上,想着很快就要见到宫里的故人的时候,心情便难以平复的难受。
当年,母后死的模样深深烙在她的心里,每每想起就心如刀割,无法抑制的恨意就会涌上心头。她频频做噩梦梦见当年的场景,哪怕里面的场景如何恐怖也不愿意醒来,因为她知道当她醒来她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素环殿里的孟漓收到孟汜给她的密信,看到上面的字好一阵欢喜。
吾已归——姊
孟漓看着字条在自己手里一点点地燃烧,最后殆尽。
看来姐姐已经和贞贺长公主有所交谈,姐姐很快就能够回到她的身边了。
她沉痛地闭起眼,三年前,重权在手满门忠烈的城阳侯府突然被查出与北周通敌的证据,母后的兄长苏仪带着西梁的布阵图叛逃北周,北周赢得了当年的战役,西梁惨败,城阳侯府众人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国君震怒满门抄斩。后来,她和森弟就被带离明德宫,明德宫里的人都被圈禁起来,苏皇后当时身怀六甲跪在明德宫门喊冤,但是父皇置之不理,苏皇后大出血太医还来不及到就去世了。
她到了安祥宫就开始大哭大闹并且绝食,太后实在没办法让孟汜前来劝慰。孟汜只有十三岁,刚经历外祖家城阳侯府满门抄斩,母后血崩大薨,可以她就如同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在仪装上依旧讲究,没有人可以想到她之前抱着母后的尸体坐了一夜。面对太后,她依然恭恭敬敬地跪下请安,不失公主的气态。
孟漓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像是一只受了大惊的幼兽,蓬头垢面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姐姐一个人进入房间,拿过桌子上的稀粥,一句话都不说地把粥一口一口地喂向了她。她们像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时刻,难得静谧的时光。当她知道自己大闹,姐姐就会来看她,她就天天如此,直到第三天,姐姐却不是到安祥宫而是到商议国事的金銮殿上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了。
“启禀公主,刘夫人气急败坏地让几个丫鬟把六公主打了一顿,手怕是被打断了。”燕今急匆匆进来对孟漓说道。
“让小医女去看看,还是用森弟的名义。这六皇妹日后还有大用,可不能落下个残疾的毛病。”孟漓摊开写大字的纸张,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
等 !
她是一把出鞘的剑,得把路上的荆棘都清清干净才行,剑不沾血哪能知道剑刃锋不锋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