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莺华之事被孟漓压了下去,还暗中让人给莺华老家的父母兄弟送了一笔抚恤金,就说莺华在宫里得了急病去了,其他一概事情都没有泄露。
孟漓坐在院子里抄写大悲咒,她还是对莺华之事有所内疚的,虽然莺华之前被她查出是个有身份的,但是罪不致死。可惜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奴婢的命一向是高权者手里的玩物赌注,她因差阳错地成了她们博弈下无辜的牺牲品。
“公主,您已经抄了许久了,喝口水歇会儿吧。”燕今端着杯子递到她的面前道,“公主为什么不将此事禀告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为您做主?”
孟漓将一卷抄写完毕,轻放下手中的笔:“本宫不是皇子却被一个妃嫔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其中弯弯曲曲的东西太多,皇祖母若是深究起来,本宫难逃干系。”
“公主,这是祀花节比武的名单。”雀明捧着绿色云纹路的卷轴神色匆匆走进院内。
“怕是姐姐早有安排了。”孟漓一展卷轴浏览了起来,“本宫代替的人是谁?”
雀明上前一指卷轴上的一个名字,孟漓定睛一看——童嘉。
云州童家三代皆是武将,戍守边城多年,先皇为了嘉奖于童家的忠心耿耿将自己的七公主下嫁童家长子童亮,可惜童亮二十五岁便战死沙场,七公主年轻守寡很不习惯边城的生活,国君怜悯便下旨让七公主带着年幼的女儿童嘉回到上京,国君不想自己这个最小的皇妹年纪轻轻便要孤寡一生还想为她寻一个驸马,可是都被七公主婉拒,七公主就带着自己的女儿闭门不出,自己常年吃斋念佛,一年之中只带着女儿进宫两次面见太后和国君。
孟漓看到这个名字是不解的,这个清心寡淡七姑母向来不与后宫众人来往和不理朝堂之事,没想到竟然与花坞三月也有关系,姐姐的棋局究竟铺的有多大?
“四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孟漓起身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小男孩便扑到了她的怀里,她往后一退才站稳了脚:“森弟,还是那么莽撞!”
孟霖森松开了她,露出一排大白牙笑道:“今日,我去上骑射课了,刘师傅还夸赞我了!”
“刘师傅?刘术刘统领?”孟漓拉着他坐下问道。
“就是他,刘统领不愧是我们西梁的第一勇士,在飞驰的骏马背上都能靶靶中的,箭无虚发太厉害了。”孟霖森说着刘术时眼睛里都泛着亮光,那股崇拜之情毫不遮掩。
“刘统领为人奇怪一向不喜为皇子师傅,怎么今日他愿意去给你们上课了?”孟漓递给他一杯水让他喘口气慢慢说,虽然孟霖森从小经历坎坷但是他却可以保有自己最纯净之心这也是孟漓心疼他的地方。
“据说是输了赌约,好像也就只有今日来授课,姐姐也应该来的,真是可惜。”孟霖毅说着竟然有些失落起来。
看来他很喜欢这个师傅。
“启禀公主,忠郡王世子与三殿下在训练场打起来了。”燕今本来是要去换壶茶水结果竟然带回这么个有趣的消息。
“世子打皇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孟漓一副凑热闹的心思拉着孟霖森就往训练场那去,“森弟,这么鲜少的场面我们得去见证一下,走走走。”
训练场上的两人那是打得如火如荼,皇子和贵族公子们都在一旁看着起哄,奴才也不敢上去拦着,方才几个奴才要上前阻止结果被两个主子一脚踢飞起都起不了身。
孟漓对忠郡王世子殷垚早有耳闻,是西梁四霸之一,一向花天酒地但也是义气得很,而三皇兄孟霖浩脾气也是古怪,不喜与皇家中人来往,最喜欢混迹市井到三教九流之地交朋友,按理说这两人是志趣相投,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三皇兄快点打他个措手不及!”孟漓站在边上惟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呐喊,“打他打他!”
全场的人都看向孟漓这边,孟霖森面露难色在一旁不停地扯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姐姐,要不我们走吧?”
孟漓这一喊,皇子公子都纷纷站队结果推搡起来混入了乱战之中,本来只有两个贵人主子在打架,这下可就都乱了套了。孟霖森都不忍心看这场景了,只得无奈地捂住眼睛,又偷偷地瞄了孟漓一眼,他的这个姐姐正在兴头上嘴里不断道:“哎呀,踢他下盘!攻击他右臂!打他快点!哎呀,太可惜了!攻其不备啊......”
突然,一阵狂风起。
殷垚一个横踢,孟霖浩一个直拳都被一个闯入其中的人挡住,此人身材高大威武面色沉凝,铠甲披身自带威震之势,乱战的众人看到他都不敢再乱动像是一群小崽子遇到了山中猛虎,都颤颤巍巍:“刘统领。”
孟霖森见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自然兴奋上前鞠了一躬:“刘师傅好。”
孟漓可是想静悄悄地转身离开,刚一踏步就被刘统领叫住:“五公主不是抱病在身吗?”
“咳咳咳咳.......”孟漓捂着胸口急咳嗽起来拽着孟霖森的手要走道,“森弟快扶我回宫。”
“慢着!”刘统领混厚的声音一出立马就将孟漓给镇住了,她只得不甘却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看着他又对他们问道: “殷世子,三殿下,可否知道这个训练场曾经是何地方?”
虽然论身份,刘术出身军伍身份不如他们贵重但是他毕竟曾是大皇子之师,而且他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国君一命,国君见他忠贞不二便赐他忠仁牌匾,皇族都得对他礼遇不可冒犯。
殷垚一向不学无术哪能知道这些个由来,孟霖浩不喜欢刘术这般死板的人也是黑着脸不答。刘术看了周围贵公子们一眼,他们都纷纷低头避开刘术锋利的目光。
最后刘术的眼光看向孟霖森这一边,孟霖森便咽了下口水让自己淡定一些:“相传冯朝之时,冯邕帝昏庸残暴在此处挖了个坑,名曰——斗场,将反抗他政治的人皆抛于此互相残杀,胜者以人肉食之,后来西梁开国国君与几国联合一同反冯将邕帝斩杀于此,冯朝的时代也结束于此了。”
刘术不夸不贬而是回过头来训斥他们:“以此为训练场是要警醒后代强魄身体磨砺意志为国效力,不是为了无谓之事就使用武力打架斗殴的!出了这里卑职管不着,但是在这儿就是不行!”
话音刚落,众人都感到了刘术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像是在荒野之中听见了黑熊的怒吼咆哮,殷垚和孟霖浩离他最近,也隐隐察觉了难以言喻的压制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臣服。
孟漓难得看见吊儿郎当的殷垚神色紧张,打了下和场:“刘统领所言极是,刘统领怕是有要务在身吧。”
“哼!”刘术的确有要事在身,手握剑柄转身离去,他整个人像疾风来去匆匆。
场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孟霖浩和殷垚恶狠狠地对视了一眼便分头而走,世家公子们见也没什么热闹好瞧也散去离宫了。
孟漓还以为刘术连她也要骂上两句,看来刘术真的有急事,父皇怕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他,今天本来是二皇兄交差的日子,可是父皇那儿的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难道情况不乐观?
“姐姐,我们回去吧。”
“好,正好我也饿了。”孟漓轻快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