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辛顶着府里众人异样的眼光回到自己的房间除下衣物,背上伤痕累累,他艰难地为自己上药缠带,幸好脸上的并不是很明显,世人皆羡慕他的容颜,可是谁能知道他自己对这张脸有多厌恶,时刻提醒着自己身世的不堪。
他换上一件藏青色的衣服,有着竖环领的外袍能稍稍遮挡他侧脸的伤口。
院子十分寂静,他不喜人多,他吩咐过只要他回来除非有特殊吩咐做的事,一切下人都不许出来。
胡辛踏出院子许久,有两个奴婢才从隔壁房间拿着掸子走了出来,松了一口气道:”大公子走了,我们继续打扫吧。”
“人人都羡慕我们可以分到大公子的院子里来,可是大公子的性子过于阴沉难以靠近,我还是更喜欢二公子的温润如玉。”一个娃娃脸的奴婢开始犯起痴来了,“若是二公子能看我一眼,要了我去便是做神仙我也不去。”
“穗儿,你冯想这些子事了,好好打扫吧。”另一个成熟稳重的奴婢敲了她脑袋一下,“王妃对于私自爬床的奴婢可是心狠手辣的,听说三公子的母亲刚生下三公子就被王妃活活折磨致死,王爷一句话都没有说。”
穗儿嘟着樱桃小嘴闷闷道:“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胡癸坐在月华苑的心湖小亭里等了许久,他都有抱着胡辛也许不会来了的心思了。这时突然他看见了胡辛向这边走过来步风稳健的身影,便起身相迎。
“黑子,白子?”胡辛坐下后简洁明了。
“兄长请先。”胡癸做出了一个手势。
胡辛也不再推脱,左手夹起一枚黑子下于棋盘天元位置。
前期黑子白子各不相让,胡癸举起白子笑道:“那日我随父王进宫遇见了一个人。”
义郡王一般进宫赴宴鲜少带着胡辛,他也对此不甚在意。
“谁?”胡辛取过方才下人端上来的茶揭开杯盖闻道。
“凰羽主人。”胡癸将白子下于一方,那一边角落的黑子成为了死棋,“兄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胡辛望着湖水蓝蓝,夏风使镜子般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求生。”
黑子“啪”的一下落在了棋盘上,也是将白子钳制得动弹不得。
“我们兄弟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胡癸皱眉道。
“我若进,你可会退?”胡辛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又道,“你身后的人自然也不会允许你退。”
胡癸见他今日似有不同,却又不知道不同在何处。直到胡辛起身一掌拍断了棋盘棋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才将他从自己的脑海里拉了出来,胡癸大惊起身:“兄长这是何意思?”
“胡癸,你不简单。”胡辛眼睛里透出一丝凶光阴狠地看着他的眼睛。
胡辛冷笑了几声转身离开,胡癸停在原地面露深沉蹲了下去捡起了几颗黑子走到湖边松开手看着这些黑子”噗通噗通“地掉进湖水里,沉入湖底。
他们的争斗从来就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启禀二公子,王妃娘娘有请。”王妃身边的婷儿声音甜美动人,可是在胡癸的耳里却是无比扰心。
胡癸并没有搭理她,心情有些低落。
婷儿跟在他的身后,眼睛不停地瞟着他修长的背影,总是一副娇羞模样。
“孩儿见过母妃。”胡癸走进房间看见她躺在榻上,身边几个侍女环绕打着扇。
义王妃发饰厚重,指甲轻叩榻边道:“你过来。”
胡癸看见她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并不上前去只是站在榻前又鞠了一躬:“母妃有何吩咐?”
“你这个白眼狼!如今你是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义王妃勃然大怒抢过其中一个侍女手中的扇子向他的胸口扔去。
“你们都先退下,我与母妃有话说。”他一闪躲过了扔来的扇子说道。
“不许走!”
“走。”
“不许!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退下吧。”
一个歇斯底里,一个淡漠无情。这些侍女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一个嬷嬷进来道:“你们先出去,让王妃和二公子好好说话。”
义王妃极其容易动怒,本来一个容貌姣好的美人经过这些年来的怒火和怨念的浇灌现在就是个满脸怨气的深闺老妇。
老嬷嬷将侍女带了出去又顺手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俩,义王妃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胡癸年幼时她只顾着和后宅里的小婊子狐狸精斗来斗去,全副身心都投在义郡王的身上,完全忽视了胡癸的感受和从来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他从小不像胡辛有父王的重视,也没有得到她的关爱,他一直是嬷嬷照顾长大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他的爱。
“癸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义王妃缓和了一些语气。
“为了我,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胡癸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感情,他不像平日里府里那些人口中所说的那般良善温雅。
义王妃起身下榻冲到他的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双手颤抖地捧住他的脸说道:“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胡癸低下头看着这个女人,鬓角已经花白,她这些年耗尽心神与父王身边无数的女人斗,到头来也只能被丢在这里慢慢被人遗忘,他有一个可怜的母亲,可是他却提不起任何怜悯之情。
“癸儿,为什么你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你的母妃,我是你的母妃啊!”
“当我需要母妃的怀抱时,你在做什么?”胡癸拽下她的手笑得如春风却让她觉着无比寒冷,“你在用这只手去杀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义王妃后退了几步绊倒在榻上,“报应,这都是报应......”
“这些年来,兄长对你的手段一再忍让,你该收手了。”
“搞了半天,你倒为那个野种来指责你的母妃?”义王妃猛然回头道。
胡癸叹然:“兄长是先王妃的嫡长子,论身份他比我更高贵。”
“高贵?哼,他的母亲只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义王妃谈起这个情绪更加的激动,“当年,我才是王爷的未婚妻,谁知王爷居然为了这个女人羞辱我与我退亲,可是这都是报应,她福薄生下那个野种不久就死了,最后笑到最后的还不是我!癸儿,你才是最尊贵的,世子之位就该是你的!”
胡癸看着自己的母妃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得安乐,他更加笃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娶自己所爱的女子待她好一辈子,不要变成他的父王和母妃这样的怨偶互相折磨。
“你就说,世子之位你要不要?”义王妃现在想要弥补她所亏欠的孩子,她以为她自己爱权势便觉得权势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胡癸温柔地看着他的母亲说道:“现在,不是我想不想要,而是你给不起了。”
义王妃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痴痴地笑了几声:“只要你想要,母妃什么都能为你做。”
人生皆为梦幻泡影,可是这红尘还是痴人太多,皆是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