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秋一惊,却伸出三个手指头来,问道:“这是几?”
孟宪成斜撇了一眼,没搭话,但眼神中仿佛看傻逼一般的意味,孟知秋看得很是明白……一瞬间,孟知秋喜极而泣,但旋即反应过来,儿子怎么突然就好了?
“其实这些年来我什么都懂,只是无法表达出来而已,因为我的言行全然不受我控制而已。”恢复清明的孟宪成娓娓道来:“当年,我修为禁锢在凝液后期巅峰,您寻了株红萝卜,非说是千年血参,硬是给我服下。一吃进肚子里,我就感觉萝卜内有手脚,一种禁制出现在我的识海之中,说什么做什么全然不由得我自己了!”
孟知秋讪讪道:“还不是为父那时候元神不强,才中了谎言一门的招啊!说来谎言一门也是极为奇特,元神不如他们强者,他们指着黑的说是白的,你也会以为是白的啊!”
孟知秋此言无非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孟宪成显然十分明了,笃定道:“不是老爹不够强,而是他们太狡诈了!”
“没错,我儿深明大义,实有为父风范!”孟知秋一百分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你识海中便是他们所下元神禁制,是不是经常会重复‘我是傻子、我缺心眼’这类话?”
孟宪成点头称是。
“这便是谎言重复一千遍,即是真理!创造此功法的祖师爷简直是天纵奇才啊!”孟知秋叹道,却狠狠地一挥拳头:“当年若不是一念之仁,未将谎言一门斩草除根,哪里会放虎归山留此后患?别的不说,单单是苦了孩儿你了。”
说到后面,孟知秋又有些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孟宪成急忙劝解:“怎么会呢?倒是这么多年,给老爹您带来诸般烦恼与困扰,孩儿在此向您告罪。”说吧,孟宪成又是躬身一礼。
“起来起来!”孟知秋哈哈一阵大笑,显然心情极好。
孟宪成嘿嘿一笑,说道:“若不是这鼎味道极淡的肉汤,恐怕我也不会清醒过来啊!”
听到这话,孟知秋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他毕竟城府极深,整束心神表露疑惑:“这仅仅是增进修为的钟乳千草汤,怎么会有此功效?”
二人直嘬牙花子,大眼对小眼想了半天,孟知秋才一拍孟宪成脑门,将他拍了个趔趄,吼道:“我知道了!朱果,是朱果!”
孟宪成瞧了眼孟知秋,表情十分哀怨:“这十来年没少打啊,别再给打傻了!”
孟知秋全然没搭理他,自顾自说道:“朱果啊,最是能清神去瘴,去除你识海中禁制就不奇怪了!而且,钟乳千草汤中本无朱果这味药,为父看它来的容易,便放了进去。”
孟宪成冷汗直接下来了,他之前素来对丹药之学有些体悟,略懂些君臣辅佐的道理,但深知药材切不可乱用,不然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呢!但现在看来自己不仅无事,反而好得不了,也就放下心来。
当下,他又细细询问了下朱果的来由,孟知秋如此这般一说,孟宪成倒是颇有不忍。他的本性完全不同于孟知秋这般手段狠辣心胸狭隘,但他碍于乃父威严,也不敢轻易发表自己的想法,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余诺还在昏迷当中呢。
“没道理啊,钟乳千草汤性子温和,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醒来?浑身经脉通透坚韧,没什么问题啊!”孟宪成检查了一番,轻声咕哝着。
孟知秋看孟宪成不住的里里外外检查余诺浑身,都急得抓耳挠腮了,不由有些嗤之以鼻:“不就是个工具而已嘛,死不了就行了,这么上心干嘛?”
“毕竟他也是我义弟啊。”孟宪成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什么义弟,无非为父拉拢他的手段而已!”此时孟知秋见自己儿子清醒过来,哪里还把余诺放在心上?当下他便拉着孟宪成出去了,口中直嚷嚷:“走罢走罢,为父给你传授些金丹大道,早日结成金丹,也好成就少宗主之位啊!管他干嘛,只要不死就行了!”
孟宪成一步三回头,瞧着犹自昏迷的余诺,悄然叹息一声,跟随而去。也是后殿中有些昏暗,不然孟宪成肯定可以看到,余诺浑身上下都在幅度不大却十分剧烈的哆嗦。
其实余诺早就醒了,只是他往日里一旦在孟知秋那里受了闲气,便在痴痴傻傻的孟宪成身上发泄,而如今见他清醒,委实有些不敢与之打照面,这实在有些尴尬。所以,孟知秋那番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孟宪成检查他之时,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也不敢表露出丝毫端倪来,否则以孟知秋的性子,恐怕当场灭口也是极有可能的!
孟知秋一走,余诺仿佛耗尽了浑身力气,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仿佛呼吸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平日里,孟知秋便经常打骂于他,余诺多多少少也累积些怨念。如今所谓的父子关系,如同一层脆弱的窗户纸被无情捅破,余诺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简直恨不得将孟知秋和孟宪成当场挫骨扬灰!
心中虽然尽被仇恨笼罩,但余诺仍然强自保留了一份清醒以及决心:等着罢,等到老子修为有成,非要让你们魂飞魄散,哭都哭不出来!
一时间,原本就有些清冷的后殿更添几分透骨的寒意。
……
肖哲此时刚刚修炼醒来,不由直撇嘴,今日修炼的效率,比之从前五分之一尚且不足,委实极差。再者往常修炼醒来,目明神清精神百倍,而今日却感觉头昏脑涨,显然所消耗的元神之力没有恢复过来。
肖哲不由愁眉不展,便询问正在画中闭目静修的祖师爷,元神之力当如何才能快速恢复。
“无他,睡觉!”祖师爷眼都未睁开,瓮声瓮气回道,“旁边桌上有记录成册的铭刻阵盘之法,上好的朱砂和陶盘以及毛笔,等下你自己练习一下罢,老夫实在困得紧了,等明日再检查你的成果。”
太不负责了罢?肖哲心中腹诽几句,可转念一想,祖师爷不就是元神的分神么,想必他也是通过睡觉来回复元神之力吧?思及祖师爷已然时日无多,肖哲悄悄拿起那堆乱七八糟的物件儿,悄悄出山洞,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回到自己房中,虽然心念重伤的李邀风,但肖哲只是悄然叹息一声。近日之事已然让他深入骨髓一般明白,若想在天语宗内站稳脚跟,没有实力的话无异痴人说梦。如果有实力,李邀风便不会重伤;如果有实力,宁则子便不会身亡!是以肖哲彷佛干涸多年的大地一般,孜孜不倦近乎饥渴地汲取种种能提升自己实力的手段。
他拿出那本书册来,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平定了下躁动的心神,认真浏览起来。
阵法一道的强横之处毋庸置疑,修为境界相同的人对峙,如若一方有阵法辅助,几乎是百分百稳赢。而如果有极为复杂的高级阵法辅助,即使越级挑战,获胜也不是不可能!但因为阵法一道的强横为世人所知晓,故而敌人不可能傻到任由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布置阵法,便有前辈先贤缔造了铭刻阵盘之法。
所谓铭刻阵盘,便是将阵法布置在一个载体之上,使用方便快捷,如今水月界修士哪个不随身携带几个阵盘?关键时刻,阵盘可是救命的!而阵法的载体,一般为陶盘,但必须经过三昧真火炼制,去除种种杂质方可奏效。而高明的阵法,因为承载灵力甚巨,若铭刻在陶盘上,恐怕顷刻间就将其炸成飞灰。故而会使用更珍贵的材料,比如玉盘、灵石盘以及种种稀有金属的皆有。至于书描阵纹,一般是采用朱砂,高明的阵法采用珍贵材料的粉末,道理也是同于阵盘。
铭刻阵盘,看似简单,无非是将阵法的每道阵纹依瓢画葫芦,铭刻于陶盘之上,再粉上朱砂,灌输灵力即可。后面两步十分简单,关键便是第一步的铭刻阵纹。铭刻阵纹,讲究的便是手眼合一,稳、准、狠三字乃是要诀。若是阵纹铭刻得似是而非,阵法不成浪费材料精力事小,一个不好,爆炸了也难说哦。当然,爆炸的威力还要看阵法威力如何咯。
看到这里,肖哲冷汗下来了,祖师爷怎么就放心让他自行接触此道?在孟知秋手中尚且侥幸大难不死,若是死于自己铭刻的阵盘之下,岂不冤枉?
肖哲甩甩脑袋,将此种不祥的想法抛诸一边,将书册看完犹不放心,又斟字酌句细细观摩了一遍,种种手法注意事项铭记于心,方才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方陶盘。
观这陶盘,通体深紫色,直径约有七寸厚约半寸,两面皆是平滑无比,冰凉坚硬,敲击声音清脆悦耳。肖哲唤出识海昆吾剑,撸了撸袖子,准备大展拳脚。
“嗯,就先来个聚灵阵练练手罢。”
肖哲打定主意,闭目回忆着聚灵阵简简单单的数十道阵纹,深呼吸一口,猛地睁开双眼,手出如电,捏着昆吾剑在陶盘上急速划动起来。昆吾剑多锋利啊,剑尖刻在陶盘上简直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松惬意毫无迟滞。
眨眼间,阵纹已经刻好,对比脑海中聚灵阵的阵纹,呃……抛却一些小细节,整体还是差不多的嘛!肖哲满意地点点头,将朱砂用水活匀,毛笔蘸着按照阵纹走向书描完毕,不急不躁吹干,灌输灵力。
甫一灌输灵力,肖哲耳边隐约听到细微的啪啪碎裂声,随即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节奏紧快得简直让肖哲都喘不过气来!
“妈呀!”肖哲抖手将阵盘扔飞,掐诀念咒施展暗影步直奔屋外而去。好在事先他将房门大开着,没有自绝后路,不然非得撞门上不可。也就是一息之间,肖哲便已身在院子正中,他回过头来,看到阵盘还在半空中优雅而带着几分小俏皮的旋转飞舞呢,就轰然一道火光炸开,直将整个房子都夷为平地!
肖哲被爆炸余波冲击得翻了三五个跟头,所幸没受伤,他拍了拍身上灰土,长吁了口气:“修行虽易,刻阵不易,且修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