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元信令管家去寻风水相师,他却是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来,自忖道:“”是当年李邀风给看的阴宅龙穴确实不错,证明李邀风的确有几分本事。昨日他不是又看了个阴宅埋葬那殷歆小丫头之父,这必定又是一口好穴!哼哼,只管坐享其成,挖出他的棺材来,埋入我儿庆奇,岂不妙哉?”
“其一,自然可以出胸中恶气。其二嘛,风水我家独占,实在是妙啊!”思及此,张元信高兴得摇头晃脑,招呼家丁仆役,带着铁锹等工具,径直去城北寻殷歆父亲墓穴。
一行人辗转于建业城北处,看到数处新坟,张元信也无法确认哪个安葬的是殷歆之父,便悉数掘开挨个辨认,但天光大亮还没寻到。虽然家丁仆役们于此极伤阴德之事十分抵触,但迫于张元信淫威,也是敢怒不敢言。再者,张元信亦是许下好处,由不得他们不卖力气。
忽然张元信脑海中一闪,似乎找寻得有点近罢?风水俱佳好穴一般是在深山老林里啊!想到此处,朝栖霞山行去,果然发现一处新坟。再一瞧碑文上,赫然是殷姓。
张元信大喜过望,支使众人挥舞着铁锹开挖。但铁锹入土,却铲将不动,彷佛有石板阻隔一般,这便是李邀风所留阵法。张元信以为他们偷懒,好一阵怒骂,众人亦是委屈,硬咬牙使出吃奶得劲儿,方才奏效。
也不是李邀风懒得布下高深的阵盘,他只想防些野狗鼠蚁,哪能料到张元信会惦记着?
不多时,坟茔挖开,露出一具棺木来。张元信毕竟是干过此等营生,此时也有些眼热,接过一杆铁锹,挥舞得虎虎生风,直接朝棺材盖砸去。
“喀拉!”一声脆响,棺材盖儿应声而碎。毕竟是口薄皮棺材,哪能禁得住此等蛮力?
张元信凑上前去,打眼一瞧果不其然,正是殷歆父亲,胸腹间一股邪火陡然而生,令仆役们起出棺材,抛在一边。
不远处有几只野狗逡巡,似乎是闻到了血肉味儿,夹着尾巴不安地走来走去,一看就是惯常出没乱葬岗吃人肉的,不然怎么可能眼睛通红,简直如同染血一般?随即它们便一拥而上,大快朵颐,撕扯得尸体七零八落,狼藉不堪!
家丁院仆们皆惊得面色煞白瑟瑟发抖,恐惧地对视几眼,盯着脚尖,沉默不言。
张元信彷佛三伏天吃了凉西瓜一般,快意地看着尸体葬于狗腹,冷笑不已。
……
在佛堂的一番遭遇让肖哲心思有些低沉,但李邀风亦是有心事,浑然没看出来肖哲反常,闷着头疾行。
被冷风一吹,肖哲头脑慢慢清醒,看着被白霜覆盖的大地万物,倒也有几分情趣。总之,少年心性就是如此,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忘记了方才之事,饶有兴趣地盯着脚下云朵,问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御风飞行?”
肖哲早上迷路许久,也是吃了不能御风飞行的亏。李邀风轻咳一声,头也未回:“等到凝液期就可以御风飞行,速度随着修为的提升也会变快。而剑仙可以在金丹期御剑飞行,尤其是慧剑,其速度于水月界中无人能出其右!”
肖哲唤出昆吾剑来,却惊奇地发现昆吾剑断裂处已然修复,而且更加晶莹剔透,使用起来也愈发如臂使指。肖哲开心地把玩了一会儿,幻想着御剑飞行的潇洒飘逸,正看到地上张元信,以及种种惨状,不由火冒三丈,怒骂道:“狗贼张元信,竟做下此等行径,简直丧尽天良!”
李邀风却是僵直呆住,因为心中忽然有种明悟:“如果不是自己施以援手,殷歆必将被张元信带走,势必香消玉殒!而自己收她为徒,虽然她免过一场杀身之祸,可命中仍有此劫数!自己为她安葬父亲,却不料张元信为求自家风水,掘坟挞尸,冥冥中殷歆父亲却是代女受劫!当日音歆卖身葬父,乃为人子女者本分;今日里父母二人代女受劫,死了也不安生,实在令人感叹!”
怎么会有这般想法?李邀风惊疑不定挠挠头,这不是应该修为达到分神期才会出现的“顿悟”么?
所谓顿悟,便是指修为元神达到一定强度,自然可以堪破红尘,通晓因果。虽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但是待人接物会特别通透,往往会直切要害,一针见血。
李邀风心中感叹着,按落云头,肖哲急不可耐便祭出昆吾,其势如电,眨眼间便在张元信身上刺出三五个透明窟窿来,而剑上滴血不染!家丁院仆对视几眼,哪还顾得上什么好处没到手,慌里慌张四散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双腿脚。
肖哲银牙一咬,就待结果了张元信,哪知识海中忽然一阵震荡,如同被大锤重击了一番,就感觉满目金星,身体一阵晃悠,而昆吾剑彷佛不受控制一般,径直坠落到地。
随即,乾坤袋从肖哲怀中飞出,钻出来那尊佛像,转身间便化为厉鬼,脑门上仍顶着一处贯通创口,狞笑道:“狡猾的小子,趁佛爷疗伤之时出手偷袭,也太下作了罢!佛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撼神咒的滋味儿可好?”
肖哲抱着脑袋栽倒在地,无数恐怖惊惧的景象连篇浮现,直让他彷佛丢了魂儿一般,哪里听得到鬼佛出言挑衅?
看到鬼佛,李邀风心中一慌,但看到肖哲境况,心中一横,管他是不是鬼佛,拼了罢!当下他一闪身,带着肖哲急退三五十丈,符箓彷佛不要钱一般撒下,嘴皮子上下快速翻动着,口中捣腾着各种咒语,便有雷霆烈火种种法术凭空出现,毫无章法地砸向鬼佛。
鬼佛怪叫一声,全然没有半分抵抗之心,便被法术接二连三击中,直打得浑身青烟直冒,惨叫连连。
由于施法速度太快,灵力供给不足,李邀风不时的掏出一瓶补元丹,囫囵着吞入腹中,彷佛打了鸡血似的红光满面,竟似越战越勇!
虽然鬼佛全然没有半分招架之力,但他那层乌黑的皮似乎对法术有极大的抗性,未受什么损伤。也是李邀风急火攻心,什么法术顺嘴就使了什么,皆是些初级的法术而已。
虽然没什么损伤,但是也疼得紧,若是这样下去,蚁多咬死象啊!鬼佛一咬牙,手藏在袖口中,摸出一个寸许长的小草人,默默掐诀发动。
若是李邀风看到,必然惊讶,这乃是九幽还魂草编织,可以寄魂重生作替身傀儡,早就绝迹的好宝贝!
正恣意施放法术的李邀风,忽然感觉一股邪恶的能量陡然爆发!一瞬间,李邀风彷佛看到了世间最邪恶的种种,想到了昔日凄惨遭遇,心神不由一僵,一口用力咬住舌尖!钻心剧痛令他迅速苏醒,奋力堪堪撑起一道灵力护罩将身形掩藏住,一股巨大的爆炸气流混合着碎肉屑骨头渣便到面前!
“不好!自爆灵魂发动的怨灵诅咒么?!”李邀风虽惊不乱,身形岿然不动,但心神俱颤!再回头看肖哲,蜷缩得彷佛大虾一般,面色惨白,整个小脸蛋皱巴巴、痛苦地扭曲着。
惊慌非常的李邀风自然是没注意到一个草人飘荡着落在墓坑中,一颗心完全系于肖哲身上。这怨灵诅咒可不是凡俗法术,直接发动灵魂之力,放大受诅咒者灵魂阴暗面,令其自行攻击己身,端的是恶毒非常,早该绝迹不知道多少年的!
这时,肖哲魂魄中却悄然散发出柔和的金光,直令他心神很快安定下来,正是护魂却煞阵功效。肖哲勉力想睁开双眼,却感觉疲累非常,眼皮重若千钧,沉沉睡去。而他与昆吾剑的联系好像又重新建立起来,昆吾剑滴溜溜打着转儿,又回到他识海之中。
眼见得肖哲无事,李邀风长舒了口气,撇过头来,看到眼前被鬼佛自爆夷为平地,张元信似乎也受了池鱼之祸,化为飞灰。
李邀风跺跺脚,也未细想种种细节,不然肯定能发现些许端倪。他载着沉睡的肖哲返回客栈,接过来殷歆径直朝天语宗而去,心中暗暗警惕,果真如宗主令所言,九幽鬼族现世,恐怕这天下,要乱啊!他有撇了眼肖哲,打定主意,这小子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绝对不能让他下山,简直太能惹事儿了!
……
入夜,建邺城外,音歆父亲坟茔处。
一只手陡然破土而出,挣扎半天方才爬出。
他浑身泥土肮脏不堪,大口喘息仰天长笑,自言自语道:“佛爷啊佛爷,您干嘛非要吞噬我呢?哼哼,老朽孝敬您半生了,您也不给我留条活路?本以为您法力通天,奈何是头纸老虎啊!唔,这些修行法门,我自会悟通的!”
说罢起身,直立挺拔,浑身肌肉虬结,分明是个年轻后生!
他自恋地抚摸着身体,摸着光滑的脸蛋儿,嘎嘎笑道:“谁曾想,老子也恢复年轻时候?哈哈哈哈……”
笑声在建业城外飘荡,长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