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语宗,乃是如今水月界最大的修道宗门,弟子门人近万,就坐落在水月大陆正中一片连绵的山脉之间。此山脉绵延八百余里,名为云龙,每日里烟霞笼罩气象万千,时有龙吟,故而得名。
经过李邀风连夜御风而行,次日清晨,已然到了云龙山外围。此时朝阳万道金光,直映衬得云龙山如仙境一般迷人。
肖哲背对朝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目力所及之处,便见云雾之间朦胧地隐着一座山峰,直耸入云,高不见顶。
看着肖哲目光所凝之处,李邀风语气傲然介绍道:“这是水月界第一高峰,通天峰,是我们天语宗圣地!”
听闻此言,肖哲不免对这山峰有几分好奇。
望山跑死马,足足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太阳升起,云雾逐渐消散,肖哲方才看得清楚。
通天峰简直如鹤立鸡群一般,突兀地矗立在无数座百十丈高的小山中间,其形状若石碑一般,寸草不生。从上至下,皆是长十里许、宽约三里,离地百丈处刻着几个数里方圆的大字:“通天仙门。”
似经历过多年的雨打风吹,这四个字被侵袭的有些模糊不清,略显沧桑,但笔画间金钩铁划、骨气洞达,刀勾斧劈般透着股力感!
彷佛体会到了个中沧海桑田的变迁,肖哲不由一呆,怔怔道:“这字难道是人力所为?怎么刻上去的?”
“本宗祖师爷,谦言老祖留下的。”李邀风语气中饱含尊敬,又卖个关子道:“而且不是刻上去的,是‘说’上去的。”
“说上去的?”肖哲茫然发问。
“是的”,李邀风顿了顿,诡秘道:“语出如刀!”
“语出如刀?”肖哲喃喃念叨着,想不明白。
李邀风自矜一笑,缓缓道:“天语宗讲究的是什么?便是语言的艺术!哈哈……”
虽然不满李邀风说一半藏一半,但肖哲也别无他法,暗暗赌气不问,却发现“通天仙门”四字下面,还有数行小字。虽说是小字,怕也有近百米之大!肖哲瞪大眼瞧着,轻声念道:
“上古之人刀耕火种,与风雷火电、兽妖鬼怪以命搏,天体凡人甚也,亦有先贤大能得悟天机,而得天语,予众人排难解忧。吾秉承天心,传下薪火,后辈儿孙当勉励自强克己笃行,切记天语之义……”
李邀风不由嘲讽一笑,打断肖哲:“甭读了,这是祖师训,还有谁在乎这个?我辈修行,追求的无非是成仙得道长生不老!”
“不是八百年无人飞升了么,何来长生之有?”肖哲反问道。
“修道之路走到尽头的,又有哪个不是心高气傲意念坚定之辈?皆坚信自己可以打破惯例啊!”言语间,李邀风不胜唏嘘。
肖哲不由暗想:“师父莫邪纵横天下修行千年都不得飞升,现在之人最多修炼五百年,又如何能超越莫邪?难道果真如文曲星王明阳所说一般,修道乃竹篮打水,到头来一场空不成?”
眼见得肖哲沉默思索,李邀风也不打搅,继续前行,于通天峰东侧最近的一座山上按落云头,口中介绍道:“这里是谶山,乃是我们谶纬一支的山门所在。语言一道,博大精深,故而有很多门脉分支,组成了天语宗。如今,最大的门脉便是信诺一支,实际掌控着天语宗大权。还有妄语、慎言等等门脉,实在繁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李邀风前面引路,众人跟随其后。
肖哲四下打量,谶山之上,尽是些青石院墙,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
不多时,到了一个山洞前,却是石门紧闭,门楣上书“谶纬”二字。
李邀风上前叩门,朗声道:“师尊,弟子李邀风下山收徒归来,特来回禀。”
石门轰然洞开,浑厚的声音自洞内传来:“进来罢。”
众人缓步而入,山洞中竟然毫不漆黑,简直如白昼一般。入目便是一个老道端坐蒲团,鹤发童颜道骨仙风,双眼紧闭,满面慈祥,周身散乱摆放着些书册。这便是李邀风师父,宁则子。
李邀风携余诺等人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肖哲却是打个稽首,口称无量天尊。
“我等修行之人,方外人士,于这些俗理切莫太过在意,都起来吧!”宁则子口中说着,却狐疑地盯着肖哲。
李邀风急忙解释道:“这是莫邪的徒弟,他有急事,托我照顾。”
闻言,宁则子起身笑脸相迎,朝肖哲还礼:“莫邪前辈的徒弟,那辈分可高的吓人啊,贫道这厢有礼了!”
李邀风嘴一撇,透露的意思分明就是看不惯宁则子前后言行不一。
宁则子与肖哲寒暄半天,询问了下莫邪近况。肖哲虚与委蛇,只说莫邪有急事云云,并未透露慧剑一门被他人强攻的事情。
李邀风眼瞅着二人没完没了地闲扯,有些急道:“师尊,吉时已到,为他们几个开蒙吧?”
宁则子瞪了眼李邀风,方才闭口不言,并邀请肖哲观礼,随即引着众人向山洞深处走去。肖哲自然从善如流。
没几步远,便是谶纬一支的香堂,老远肖哲就闻道一股檀香味儿,心情以及身体不由放松下来。
肖哲跟在宁则子身后,四下胡乱打量,一进香堂,入目便是一面墙上挂着副巨大的画像,足足有两丈长丈许宽。画中之人傲然而立,白衣飘飘,脚下云雾升腾,端的是如神仙一般。但奇怪的是,他的脸竟被迷雾遮挡,看不真切。
画像之下摆放一张供桌,摆放着香炉以及些许奇珍异果作为贡品。地上整齐地摆着些蒲团,干干净净,显然经常清扫。
“这便是本宗祖师爷谦言所作自画像,他老人家故意在自己面容处留下禁制,唯有缘者,方能得见他老人家尊容!”
李邀风随口道,随即引着余诺、石玉以及耿直盘膝蒲团之上,肖哲一旁侧立。
宁则子恭恭敬敬点上三根香,朗声道:“谶纬一脉收徒,恭请祖师爷见证!”
说罢,目光灼灼望着众人,期望之色溢于言表。看着一脸悲伤沉默低头的余诺,还有茫然的石玉和耿直,宁则子同李邀风对视一眼,悄然摇头,似乎颇有些失望。
此时肖哲正回身四下打量呢,没有发现画像之上的异状。
随即,宁则子于上首盘膝而坐,心不在焉地开始为众人讲道开蒙。
谶纬一说,乃是上古流传,祖师爷将其整理归纳,形成的一套修炼体系,结合了阴阳五行学说以及天人感应等作为理论依据。所谓谶纬,实则是谶和纬的合称。谶,即根据一些诡秘的隐语、预言作为上天的启示,昭示未来的吉凶祸福、治乱兴衰。谶有谶言、谶图等多种形式。纬,即为纬书,乃上古流传下来的道书,以供众人研究发掘,作为预知未来的根据。
这一番话,听得肖哲如云里雾里一般,正自茫然间猛一抬头,却看到画像中祖师爷面上迷雾渐散,慢慢显露出真容来!
肖哲吓了一跳,抬手指着画像,惊道:“他……他在冲我笑!”
余诺也抬头看了眼画像,目光一凝,又狠狠地剜了肖哲一眼,低头沉默。
李邀风和宁则子对视一眼,露出惊喜的表情。
“为什么我能看到?我不是天语宗门人啊!”肖哲下意识问道。
“嘿嘿,那是你的缘分!”李邀风回道,面露玩味笑容,一字一顿道:“放眼天语宗,现今存世的,见过祖师他老人家面容者,不过寥寥数人耳!最近一人,便是天语宗现任宗主!”
话音一落,四座皆惊!
震惊中的肖哲不知,此时极南慧剑宗门处,莫邪正陷入苦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