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天语宗弟子,皆统一穿着一如肖哲身上的素灰色道袍。肖哲注意到,左边人群是此穿着,而右边一群人则是藏青色道袍,且绣着白色团花。
“穿藏青色道袍的是仙乐宗的。”李揽月轻声解释道,随即有些疑惑,“他们没事儿来天语宗家门口捣什么乱?”
肖哲闻言,轻轻点头,目不转睛盯着场间二人。
仙乐宗出阵的赫然是一名女子。肖哲观她挽着的云髻的秀发有些散乱,秀眉倒竖,杏眼圆睁,娇俏的琼鼻隐有汗意,不施脂粉的脸颊红晕片片,如玉脂般的雪肌如酥似雪,容华若仙。她凌空盘坐,面前虚浮着一个瑶琴,玉指轻挥,妙音传出,直如山泉叮当,透着股子轻灵愉悦,令人沉醉。而这表面之下,却隐含杀气,几道透明气刃悄然激发,恨不得直取那青年男子性命。
与之对阵的天语宗门人是个青年男子,想必是天语宗之人,年约二十岁,玉面朱唇,身形挺拔,手握一柄玉骨绢面的扇子,轻轻扇动,却是满面猥琐的笑容,双目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那女子,淫邪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把她衣服扒下来似的。看似躲避地轻松随意,但看他藏青道袍上有几道撕裂破口,应该也是吃了点亏。
这时,又是一道气刃划过男子脸颊,带出一团血雾来。男子抚摸了下伤口,面容一肃冷声道:“霓裳师妹,下手怎么恁般狠辣?再这样下去,为兄可不让你了啊!”
“谁叫你让了,臭不要脸的登徒子!”霓裳娇斥一声,玉指加速舞动,简直有如虚影一般,旋律比之适才何止快了十倍?
“哼哼!天语云,慎于言束于行!”男子冷哼道,肖哲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子目不能视的灵力朝霓裳扑去,而霓裳犹不知一般。
“小心!”肖哲本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虽然不甚懂男女之情,但懵懂中也因霓裳的美貌而产生些许好感。再者,肖哲观那男子举止表情皆透着股子令人厌恶的猥琐,着实可憎,是以才出言提醒,但似乎也晚了些许。
瞬间,霓裳感觉到浑身仿佛被无形的蜘蛛网束缚住,弹着瑶琴的双手竟然丝毫动弹不得,掉落到地上来,樱桃小口微微张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唯有眼珠子僵硬地转了半圈,朝出言提醒的肖哲投去感谢的目光。
男子斜撇了肖哲一眼,看着他略大的天语宗道袍,冷哼道:“竟然对他宗之人出言提醒,想做内贼不成?小子,你是哪个分支的?”
被他气势所压,肖哲沉默不语,却梗着脖子丝毫不退。
李邀风不动声色向前半步,拦在肖哲身前,打个稽首道:“沈少,这一手法术放得漂亮啊!”
“哈哈,是吧?”沈少得意大笑一阵,却面色冷然一变道:“李长老,管好你的徒弟,再有废话,小爷割了他的唇舌!”
肖哲怒火升腾,抬脚就要上前,被李揽月一把抓住,冲着他轻轻摇头。
这沈少乃是天语宗慎言一支的门主独子,慎言一支的实力在天语宗内排名第三,是以此子一向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李邀风本无心招惹他,奈何肖哲情不自禁,身为师父,只得出手扫尾。好在沈少无甚城府,一顶高帽带上,就直让他息怒大半了。
被沈少言语如此挤兑,李邀风也是一阵变颜变色,咬牙回道:“是是是,沈少教训得是。”
沈少犹自冷笑数声,缓步走向霓裳。
霓裳花容失色,有心求援,却发不出声音来。而且同门尽在身后,只得朝肖哲猛抛眼色,奈何肖哲被李邀风挡在身后看不到,而李邀风又是盲人。唯有李揽月接受到讯号,身体一阵酥麻,但他贼眼乱转,暗自嘀咕道:慎言一支势大,实在不敌啊,等到晚上老子去他们山门捞一笔,再来补偿小娘子罢……
沈少走到霓裳身前不足三尺之时,霓裳身后同门才反应过来,急忙跳出来出手保护。
“嘿嘿,就你们有帮手?兄弟们,干他们!”沈少伸臂一挥,身后也是一群道人簇拥而来,大打出手,简直如同流氓斗殴一般,混乱不堪。
李邀风此时牙都要咬碎了,拳头亦是攥得发青,沈少着实欺人太甚!可形势比人强,不忍又能如何?他倒是没有对肖哲招揽无妄之灾产生丁点儿火气,只是恨自己实力不济,悲哀莫名。
肖哲看着李邀风颤抖的肩膀、有些佝偻的身形,沉默低头,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绝对不让师父为难了!一向喜欢热闹的他对这场殴斗也是兴趣泛泛,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轻声致歉:“师父,我错了。”
李邀风转身,深深地望了一眼肖哲,叹息道:“你没错,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但若是实力不济,恐怕会搭上自己啊!切记,切记!”
肖哲点点头,暗记心中。
就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吼:“住手!”
肖哲转过头去一瞧,正是宗主孟知秋,其后跟着一群小老道。肖哲马上垂下头来,牙齿却咬得咯咯直响。
孟知秋压根没正眼瞧肖哲,径直于人群中按落云头,怒声呵斥,骂退众人。
沈少犹自一脸老子最大的表情,鼻孔瞧着孟知秋,被孟知秋一耳刮子扇倒在地,挣扎起来,捂着脸灰溜溜跑了。沈少的父亲,慎言一支门主沈世杰跟在孟知秋身后,眼见得儿子被打,欲言又止,但被孟知秋冷眼一斜,只得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孟知秋很满意他的反应,上前温言安抚霓裳,只是一双眼睛在她身上逡巡不定,但思及双肾尽失,不由有些愠怒,又是指着众人鼻子一阵大骂。
李邀风感觉气氛怪异,悄悄拉着肖哲先行离开,李揽月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看戏,计划着晚上该如何奇袭慎言山门。
片刻,肖哲和李邀风回到谶山。此时谶山上冷冷清清,李邀风又是一声长叹,势必要收些徒弟悄悄培养,给肖哲组建一帮班底了。正思量间,看到谶山洞门边原本无字石碑如今光华闪亮。
“宗主令?”李邀风轻咦出声。
“什么是宗主令,而且这石碑上怎么会有字?”肖哲疑惑道。
“这是令信镜,宗主一面为主,另外八十个分支也各有一面为副,宗主有何命令,直接书于主镜则可。”李邀风抚须道,随即支使肖哲:“去看看写的什么。”
肖哲上前打眼观瞧,碑上书着:“九幽鬼族再现,诸门需小心提防。本宗业已通函同道,定于三月后从诸多门徒中选出二十名资质上佳者,重点培养,以期他日可堪大用。孟知秋书。”
读罢,肖哲问道:“什么是九幽鬼族?”
李邀风沉吟片刻说道:“这个你先甭管,趁这三个月,你随为师下山收徒罢,也好指点你修炼。”
肖哲撇撇嘴,显然对此等秘辛很是好奇,但也无甚办法,只得称诺。
殊不知,此番下山,直扰得凡世间天翻地覆,危机起伏间,亦有天大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