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之时,肖哲才缓缓醒转。昨夜,他每当灵力修炼充足,便使用暗影步将其消耗殆尽,如今施展起来暗影步倒也算是得心应手。他起身出屋,在院中对着朝阳沐着春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修为的突破让他的身高猛窜了寸许,显得十分瘦削单薄,但却精神百倍。
前日里,李邀风就曾经传授于他御风而行的口诀。此时肖哲反正闲来无事,索性演练起来。他按照口诀所示,将紫府中灵力灌输于双脚之上,就感觉足底涌泉穴一阵麻痒,竟然呼呼生风,片刻,便脚底生云。
肖哲感觉到一股向上的托力袭来,身体不由翩然而起,缓缓向上飞。他不禁惊喜莫名,大呼小叫一阵子,吵得谶山上下尽从清修中醒转过来。正看到肖哲眼瞅着就要飞过屋顶了,却东摇西晃重心不稳跌落下来。
“哎哟!”肖哲摸了摸摔成两瓣的屁股蛋儿,惨叫连连。
殷歆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宁则子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随手拍在石玉和耿直的脑袋上,喝斥道:“不成器的东西,滚回去好生修炼!看人家肖哲,凝液期能御风而行了,你们俩聚气初期的,怎么好意思觍着脸看?滚滚滚!”
一番怒斥,让石玉和耿直面皮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低着头就朝屋里走。众人却是没注意到,石玉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光芒。
殷歆蹦蹦跳跳跑到肖哲面前,脸上挂着俏皮的笑意,眨眨眼道:“肖哲哥哥,摔疼了吧?”
肖哲一骨碌站起身来,呲牙咧嘴好一阵的倒吸凉气,嘴上却不服输:“一点都不疼!”
说着,肖哲又掐诀念咒,平地生云,径直飞起。这一次,他稳住身形,飞得轻快而惬意。他敏锐的感觉到,御风飞行所耗灵力非常少,倒是方便至极。
殷歆看得眼热,肖哲便载着她一起飞行,此时,他察觉到灵力所耗甚多,几乎是单人御风的三倍有余。
戏耍玩闹了一阵,殷歆被邱欧接去妙音院修行,二人依依惜别不提。
肖哲又将暗影步练习数遍,又回房中好生修炼,一日无话。
夜半三更时分,云龙山万籁俱寂,鸦雀无声。肖哲于房中等得有些急躁了,正不安地来回踱步,房门大开,祖师爷画像悄然而入。肖哲目光一凝,迎上前去,躬身一礼:“祖师爷!”
祖师爷于画中微微颔首,悬于半空,出言相询:“暗影步可练得纯熟了?”
肖哲未答话,掐诀念咒施展开来,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弹指间数步远已是十丈开外!
“好!不仅资质非凡,而且悟性奇佳,前途无量也!”祖师爷抚掌赞道,顿了顿继而说道:“今夜,咱们去直言一门!”
听闻此言,肖哲兴奋之余,难免有些疑问:“祖师,天语宗不是有八十一个门脉么,为什么单单选直言作为第一站呢?”
“你有所不知,直言一脉向来人丁不旺。人与人之间交往,向来多是虚与委蛇口蜜腹剑,表面上一团热乎,殊不知背后生得什么奸猾伎俩呢!须知良药苦口,真话最毒,仗义直言者又有几个落得好下场?上古先民,多忠厚良善,直言一脉兴旺昌盛,而后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众人皆爱听些甜言蜜语,能听得直言者少,肯说者更少!偶有生性耿直之人,也被这等风气污浊了!”言及此,祖师爷不免有些唏嘘。
片刻,祖师爷便收敛了心神,问道:“肖哲,你以为与人交往,当何如?”
肖哲沉默思索,眉头微皱有些迟疑:“勾心斗角未免太累,剖心置腹却是太傻,应该……”
他咂咂嘴停顿下来,显然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
“嘿,你小子能说出这两句来,就证明你心中有尺可量啊!你且记住,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肖哲轻声念叨着,暗记心中。
祖师爷点头微笑,画像摊平,肖哲身体一轻,端坐于画上,径直离开谶山,朝着南方飞去。
深夜俯瞰云龙山,唯有数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其余皆偶有灯火闪动,显然人丁稀薄。片刻,画像停于云龙山最外围的一座十分低矮的小山上。肖哲看去,黑灯瞎火,灵力暗运至双眼,方才看清境况。
直言一门的山洞,石门半掩着,洞口上的匾额也是歪歪斜斜摇摇欲坠。洞前百十丈远,皆是荒草丛生,显然是长久的无人打理,破败异常。肖哲看了眼祖师爷画像,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浑身上下兴奋得有些颤抖,就等着祖师爷一声令下了。
祖师爷却是双眼微闭,眉头紧皱:“不对罢?怎么感知不到丁点儿活人的气息?”
“什么?”肖哲惊疑道,蹑手蹑脚到了山洞前,壮着胆子推了下石门,却纹丝不动。又加了把力气,石门轰然而倒,闪了肖哲一个趔趄,惊得他一身冷汗。
随着石门倒塌,匾额也摔落于地,裂成数块儿。山洞中尘烟弥漫,残破的蜘蛛网横生错结,一股子浓烈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呛得肖哲连打数个喷嚏。
祖师爷怅然长叹,显然对此景痛心非常,又瞄了数眼匾额,决绝地令肖哲继续前行。
此时此刻,似乎被祖师爷低落的情绪所感染,肖哲也显得情绪不高。原本他以为凭借着暗影步和匿影功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画像,想必十分有趣。但现在嘛,连个活人都没有,哪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肖哲木木然前行数十丈远,却感觉眼前一花,似乎前方蒲团之上端坐一人?
“别怕,此人已然驾鹤西去!”祖师爷凄声说道,气氛显得愈发悲凉,毕竟在他印象中,直言一门就算门生凋敝,也不至于断绝衣钵传承罢?他可是忘记了,谶纬一门与此境况,又能好到哪里去?
肖哲耷拉着脸蛋儿上前,蒲团上已是枯骨一具,其前石板上依稀刻着字样。肖哲用脚踢去浮尘,轻声念道:“弟子万死!虽有心将直言一门发扬光大,奈何凡间诡谲丛生,再无合适苗裔,弟子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穷尽一生尚不能得一佳徒,万死也难辞其咎!”
肖哲读罢,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抬头一望,墙上面赫然挂着祖师爷画像,而画像中的祖师爷,两行清泪正缓缓滴下,落于尘埃间时,溅起青烟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