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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笼中鸟 第六章 弄堂

紫璇挽起帐子,景堂起身,偶尔撇过的目光被紫璇手腕处的伤痕捉住。“你手怎么了?”景堂问。

紫璇笑笑,“你没发现吗?”紫璇对他无辜的眼神感到失望,而这种失望却让她有种莫名的兴奋,“我已经让李妈妈把锦帕带走了。”

什么?景堂低头,这才发现昨天带回来的锦帕已不在身下。不,他根本就没把锦帕放在床上。“你做了什么?”景堂问得不客气,但更多的,是慌乱。

“我不想被人怀疑。”紫璇说,“我也不想为难你。”

景堂明白她的意思,“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紫璇看他,“没有人天天在床上过活,我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景堂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他只是担忧,“妈妈是个很仔细的人,在她面前,做不得假。”

“总会有真的时候,”紫璇说,“总不能假一辈子吧?”

景堂不说话,默默起身,“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会跟妈妈解释的——”

“你不需要,”紫璇强忍着,“她是你妈妈,需要解释的那个,永远都不是你。”

“可是——”景堂还想说些宽慰和自责的话。

“请给我一点作为女人的尊严好吗?”紫璇几乎是恳求。

景堂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对她有着这么深的伤害和影响。他点点头,没有再坚持。可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她的名字,也还没有记住。紫,紫什么?紫慧,他的脑海里模糊存着这样的名字,但他却没有叫出口。

——

景堂走进小弄堂,两边的石楼还是布满青苔,绿得让人心里发酸。景堂推开左侧的门,跨入门槛的瞬间,他看见不远处一个倏然跃入的身影。紫慧!这是他在第一时间自动反应的。她似乎并不是跟随自己而来,而是正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离去。那个背影,那个侧面,忽远,忽近,似乎在幻境中飘曳似地,朦胧,美丽,飘渺。

景堂的心中泛起淡淡的记忆,这种朦胧的幻影,他以前见过。在他走进,或是离开童家石楼的时候,那个曾经与他擦肩而过的幻影,那个在不远处跨槛抚门的幻影,那个他从不曾关注过在意过的幻影。难道,这个不曾在回忆里激起丝毫涟漪的影子,就是弟弟的妻子吗?

景堂摇摇头,弄堂里已经没了人影,实的,虚的。景堂跨进门槛,关上门,开始自己孤独的回忆。

弄堂的另一端,走出一个人来,头发挽起,显然是结过婚的,只是额角微微卷起的刘海,显出高贵典雅而又不失轻盈的气质。那便是紫慧,一个同样觉得身边徘徊的男人似曾相识的女人。她只是来看望已经安享晚年的奶妈,那个因为不忍紫璇的哭闹而慷慨喂养的奶妈,那个因为一时慷慨而被母亲赶走的奶妈。她总时不时地碰到一个在石楼徘徊的男人,永远看不清样子,只依稀记得那来去匆匆而又孤独安静的男人。

其实,除了那是个男人,她什么都记不得。如果不是这场婚姻,这个男人将彻底被她遗忘,甚至,连遗忘的必要都没有,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如果,如果不是这场婚姻,他们就会按自己的轨迹各自生活,而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有进入商家祠堂的同等权力,更因为那个让紫慧耿耿于怀的新婚之夜,因为她抹去盖头后最先看到的那张在红色中完美呈现的脸庞。

紫慧回到奶妈的住所,望着奶妈奇怪的目光,只问了一句,“奶妈,您对可然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

夜深了,紫慧睡不着,想到院中走走,路过书房,感受到里面透出来的火光与温暖,不禁停住脚步。翻书的声音扇起温柔的风,惊扰柔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忽明忽暗的身子。紫慧似乎感觉到了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她将目光撇向前面走廊尽头紫璇的房间,一片漆黑被笼罩在安静的空气里,包裹着一颗哀愁而悔恨的心。

突然,书房里有动静,像是由远及近的脚步。紫慧想逃,虽然她大可不必逃,她也来不及逃。

门开了,景堂站在那儿,脸上的慌乱与紫慧的同出一辙。

“你——”景堂的木讷与他平时工作中的杀伐决断大相径庭。当然,紫慧紫璇都没能领略他的强悍。在家里,他似乎是最没有脾气的一个人。又或者说,他是个忍耐的高手,也是个包装自己的高手。可惜,感情无法包装。

“我去院子里走走,不巧打扰你了。”紫慧对这个曾经醉倒在自己床上的男人,实在很难用大哥这两个字去称呼他,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没关系。”景堂总是在道歉的,本以为这是自谦,后来明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道歉,喜欢道歉的人,也总是在伤害别人,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你喜欢在书房过夜吗?”紫慧问得大胆,景堂如果聪明,就该听出她的意思。

“我只是喜欢看书。”他逃得圆滑。

紫慧不再说什么,自顾自走掉了。她想起那天早上祠堂外的插曲,她知道紫璇的笑是苦的。

——

早上,紫璇进屋,南伶正在收拾屋子。结婚两个月了,婆婆说要他们搬进新楼里住,这两天正忙着收拾细软。

“这几本书?”紫璇看到桌上几本已经积灰的书,觉得奇怪。

“那是刚从抽屉里整出来的,还不知道要不要呢。”

“哦。”紫璇随意翻了翻,居然翻出一样东西。她没让南伶知道。

“你也回来了。”景堂从外面进来,紫璇赶紧把东西藏进兜里。

“少爷,这几本书要紧吗,是放书柜还是打包封存?”看来南伶对景堂的习惯很清楚。不过现在,她已不在意这些了。

“这几本是旧书,最近是不会再看了,封存吧。”景堂瞄了一眼就说。

紫璇的手抖了一下。

“少爷,靳律师来了。”有人报信。

“来了,”景堂扔下手中的书,“一会儿我会跟墨一和景文出去,午饭你和弟妹陪爸妈吃吧。”景堂还算是对紫璇有交代。其实不考虑男女感情,景堂也算是个好丈夫,面上,挑不出错。

“少奶奶,我也出去了。”南伶抱着书出去。

紫璇的身体开始发抖,她从兜里掏出那个东西,被折皱了的照片,竟然看不出被摸过的痕迹。如果不是她的随意一翻,她精心挑选的相片,就要给旧书陪葬了。景堂把她的照片放在即将封存的旧书里,而更重要的,他竟不记得这件事了。紫璇突然感觉到,自己最大的威胁,就是自己的丈夫,以及他那颗冷漠得温文尔雅的心。

这时,屋外传来嘈杂的响声,好象无数的脚步匆忙踩踏,一个个成了她门前的过客。

紫璇开门,揪住一个小丫头,“慌什么?”

“二少奶奶吐了,太太都赶过去了。”

紫璇脑中嗡的一下,吐了,她吐了。从小到大她都没吐过,现在吐了,在结婚两个月后,她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