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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笼中鸟 第十五章 梦魇

景堂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扼住,窒息与膨胀同时在他体内发作,那是种即将爆炸的感觉。景堂挣扎着往屋里走,攀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跨进去,撑着让自己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不远处的桌子似乎在晃,旁边的楼梯也有两层重叠似的,分不清虚实。景堂的头有些发晕,他争取自主地呼吸,好控制自己的心跳。

有脚步声,似乎有第二个人进来。景堂努力去看,头却沉沉的抬不起来,只够看到白色的皮鞋和长及膝盖的青蓝色裙边。这是年轻女学生最典型的装束。景堂想到了什么,一阵激动,拼命把脸抬高,想看清来人的样子。

青蓝色旗袍式的连衣裙,白色的针织小外套,胸前蝴蝶样的扣针,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可然?”景堂轻呼着,轻到几乎听不见。他不敢大声喊,他怕自己的声音会扭曲。

那人没有应他,而是慢慢靠近,脸渐渐露出来,却模糊不清,虚实难分。

景堂瞪大眼睛,想看清那张脸。他是失望的,那不是可然的脸,虽然分不清五官,但他直觉觉得,这不是可然。不,这是可然。那张脸忽然变了,变得清晰,变得与可然的脸一模一样。景堂兴奋起来,他一直都是兴奋的,但此刻,他不再压抑这种兴奋。可忽然间,那张脸又变了,变得模糊,变得不像童可然。

景堂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再次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瞳孔放大的同时,景深变小,所见反而清晰。是可然,真的是可然。景堂不敢放松眼神经,他用力地看着那张脸,童可然的样子似乎被固定了,不再虚化,不再消失。景堂一度怀疑这是梦,但即便是梦,他也喜欢,喜欢这个梦,和梦里的感觉。

景堂不再克制,他伸手去拉她,却没有拉到,手似乎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就像从空气中穿过一样,没有任何的阻碍。难道,真的是梦?那更好,更称他的意。现在不是在商家,没有耳目,没有眼线,没有人发现他可耻的企图,也没有人发现他内心的私密之爱,他大可以发泄,利用眼前的幻觉,利用这快活的梦境,利用,这已经完全属于他了的石楼。

血脉膨胀,有种强烈的感觉冲昏他的头脑,他任凭自己沉溺在梦的快乐中,忘记了现实——

景堂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纸格子射进来,照得身上暖暖的。身边没有人,果然是个梦。景堂起身,匆匆打理好自己,悄悄离开。街上已没有什么人,买不起楼,就只好搬走,等这些石楼卖了出去,以后这条街,就没那么安宁了。

——

景堂回到家,看到一个眼熟的婆婆正给淑琴磕头。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住在可然隔壁的婆婆。景堂的心一紧,说实话,他完全不能肯定自己昨晚做了什么,那果真是梦吗,那他又在梦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是在床上的梦,还是梦游?游去了哪里?隔壁的石楼吗?景堂的猜想不着边际,正在无限地扩大,他的恐惧包裹着心,随心跳阵阵拨散。

“景堂回来啦,”淑琴的心情倒是不错,“这是叶妈妈,紫慧旧时的奶妈,一个人在上海没人照顾,现在紫璇怀孕了,正缺人手,紫慧跟我提过一次,如今见了人也觉得不错,我就把她留下了,你现在一个人住书房,就让叶妈妈去照顾你吧。”

“既然是二少奶奶的人,就还照顾二少奶奶吧,。”景堂可不想留她在身边,总觉得怪怪的。

“那就不用了,”淑琴摆摆手,看着叶妈妈拐进二楼的走廊,“我去跟紫慧说,让叶妈妈回去,我可以给她一笔安家费,就当是我反悔的赔偿。”

“为什么?我不用人,别人可以用,或者让她去照顾紫璇,为什么——”

“紫璇怀的是商家长房长孙,我要最可靠的人去照顾她,紫慧和景文那儿已经有三个妈妈在听候差遣了,就是你身边没人照顾,你房里的三个妈妈,都是带过孩子的,又在商家十几年了,我信得过,得让她们去紫璇那儿看着,叶妈妈是新来的,放在你那儿,我最不用费心。”淑琴看看他,“当然,你要不喜欢,我也不会强塞,让她走就是了。”淑琴说着,就招手让丫头过来。

“母亲不必费心了,”景堂不想得罪紫慧,“就用她吧。”

淑琴这才把手放下,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二楼的拐角处,叶妈妈捧着包裹站立着,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

晚饭时,紫慧伸筷子夹菜,却引来淑琴奇怪的目光。“紫慧,你的手串儿怎么又不见了?”

紫慧下意识地一缩手,却想不到话来应对。

“该不会,又落在哪儿,让别人捡着了吧?”紫璇话里有话。

“大概是不小心掉了,有没有被谁捡着,就不知道了。”紫慧看了她一眼。

“这手串儿怎么老绑不住你啊?”淑琴给出一副笑脸,“难不成是说,我们家要不起你这个媳妇儿?”

咣当一声,是饭碗砸翻在桌上的声音。景堂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手中的筷子耷拉在桌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似乎忘了淑琴刚才那句颇为刻薄的戏谑。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了。”景堂起身,爬上楼梯。

淑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害怕,害怕什么,她说不清。她总觉得,自己正站在冰山的最高峰,太阳突然出来了,冰山开始融化,总有一天,她站的地方会融化成水,然后,她就开始滑下山坡。

——

两个月后,紫璇在夜里腹痛,商家立刻点灯烧水,忙了起来。

惨痛的叫声从卧房里传出,丫头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红色的烛火光从窗格子里透出来,那是血的颜色。

“景堂到底跑哪去了?还没找到人吗?”淑琴生气地。

“公司,厂里,还有他的朋友家,靳律师那里,都问过了,都说没去。”

“太过分了!”淑琴火。

紫慧知道也许他去了某个地方,但她不能说,也不能离开。

“太太,太太,”稳婆疯癫癜地跑出来,“不好了,大少奶奶难产,怕是,怕是熬不过了。”

“胡说!”紫慧居然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什么叫熬不过了,你才熬不过了呢!”紫慧很少说话这么过分。

“到底情况怎么样?”淑琴问。

“孩子倒着出,胳膊卡在里面,出不来进不去,血也止不了,我,我实在,太太,这孩子大人,我只能保一个呀。”

淑琴没立刻做决断,只是问了一句话,“孩子倒着出,那是男是女?”

紫慧心一冷,这个时候,婆婆还只顾着这个。难道是个男孩,婆婆就要牺牲紫璇吗?

“是,是——”稳婆吞吞吐吐地。

“说,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稳婆被吓到。

“女孩是吗?”淑琴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却又有一丝轻松,“那就保大人吧。”

嗡的一下,紫慧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尾上的毒,名叫残忍。

凄厉的惨叫又从楼上传来,紫慧的脑中浮现出血红的画面,苍白的脸,流血的身体,死去的婴儿。紫慧捂住嘴,她想吐。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对她来说,生孩子突然变得可怕,变得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酷刑都要残忍。她庆幸,现在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