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璇把李妈拉进房间，南伶想跟进去，别紫璇挡在门外。

“让我进去。”南伶的声音突然强硬起来。

“你需要休息，外头的事我和你妈会解决的。”

“你们解决了吗？”南伶质问，“你把我妈拉下水却弄得一团糟，是你的愚蠢造成了你现在的被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一手遮天，牺牲掉我和妈妈去满足你的野心吗？”南伶被自己的话吓到，她感觉自己中邪了。

“啪”的一下，巴掌打在南伶脸上，火辣辣的。

“大少奶奶！”李妈心疼地拉住她的手，错杀太太的事让她没有底气驳斥紫璇，只能心疼地看着女儿。

“都给我进来。”紫璇反身进屋。“你把孩子抱到哪儿去了？”她问李妈。

“就是少奶奶说的那个地方，孤儿院。”李妈的声音里有犹豫。

“我是交代过的，要看着孩子被人抱进去才算数。”

“是，是抱进去了。”李妈的声音更慌了。

“那好，你马上去，把孩子抱回来。”

“抱回来？”李妈害怕了。

“给他们钱，说孩子是你扔在那儿的，再不行就办领养，总之尽快把孩子弄回来。”

“办领养？靳律师那儿通得过吗？”

“办领养是给孤儿院看的，靳墨一那儿我会摆平，我现在要的，就是孩子，活的孩子！”

“活，活的——”李妈的声音开始明显地打颤。不过，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南伶，”紫璇叫她，“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南伶不说话。

“不要只会埋怨别人，现在这个局面我们只能自救，救不救得成功那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但起码我在尝试，即使是拿命在赌博也是没有办法，你嫌我的办法不好，怪我拉你的妈妈下水，那你来做！你能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绝对安全的方法，我就把这个大少奶奶的位置让给你坐，你说啊！”

南伶不说话。

“李妈，带南伶去休息，孩子的事，你要抓紧，我可不想他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李妈看看紫璇坚决的眼神，心事重重地带着南伶出去。

——

靳墨一敲开紫慧的房门，怀着一脸得意的笑走进去。

紫慧站起身，开口就说，“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孩子已经在我手里了？领养书是今天早上签的，之后她才提的要求，我完全可以不理会的。”

“那样就不好玩了，”墨一直白地说，“反正孩子已经是你的了，再等等吧，有好戏看。”

“我不想玩了。”紫慧扭头。

“遗嘱还没有生效，”墨一提醒她，“如果你告诉她真相，除了让她有挫败感，更加恨你之外，你能保证她不对孩子下手吗？”墨一走进她，“已经有过一次了不是吗？”

“那是李妈做的！”

“李妈难道就不能做第二次？紫璇和李妈，你能把她们两个分得清清楚楚吗？”墨一认真地，“太太是枉死的，下个枉死的又会是谁？如果不是小青对田鼠的气味过敏，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大少爷的那房人有多狠？运气不会总跟着你走的，紫慧，你不折磨她，她就会来要你的命，要你孩子的命。”

“所以你给她足够长的时间，长到遗嘱生效——”

“长到这60%的股份，全部落到你的手里。”墨一接上。这就是他的算盘。

——

夜里，李妈又抱着一个大包裹，钻进紫璇的房间。

“你这是干什么？”紫璇看不明白，“这回是叫你去找孩子，又不是丢孩子，怎么还是鬼鬼祟祟的？”

“遗嘱还没生效，我怕打草惊蛇，她们越晚知道越好。”李妈是有经验的，总不能有那么多替死鬼吧。

紫璇心中一慌，想起紫慧在屋里烧的那盆灰烬，心顿时快跳起来。“我看看孩子。”紫璇想转换下心情，从李妈手里抱过孩子。李妈小心翼翼地，胆颤心惊地看着紫璇的眼睛，似乎在担心其它的事情。

紫璇轻拍着孩子，轻松的微笑勉强地爬上脸颊。突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似地，拨开孩子的衣领，下面的皮肤很嫩，很光滑，没有瑕疵。

紫璇突然变了脸色，恐惧地将孩子摔在床上，愤怒地睁圆双眼，怀疑地以质问的目光盯着李妈，“你又做了什么？你到底又做了什么？”

李妈不敢回答，看得出，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不是童可然的孩子，他的脖子上没有那颗红痣，他是谁？”紫璇追问。

“少奶奶，我，我没想到——”李妈不知如何解释。

“你没想到我会对一个认养来的孩子观察入微，你没想到我会连一颗小小的痣都记在心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这个孩子，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需要这个孩子。60%的股份，你就抱个假孩子回来糊弄我？”

“少奶奶，我，我没办法。”李妈哆嗦着。

“我们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还是找不到，你再来跟我商量，如果一定要抱个假孩子才能解决，我也会考虑的，可今天才是第一天，你就迫不及待地弄了个假的回来，你是存心不想帮忙，还是你已经肯定了，你找不回来那个孩子？”

“我，”李妈犹豫了下，“我找不回来，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紫璇走近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做了什么？”

李妈不敢说。

“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李妈被吓得说了实话，“我杀了那个孩子。”

紫璇怔住，她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你疯了吗？你真的上瘾了吗？

“我，我只想解决这个孩子，我怕童可然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你就不怕死人找上你？”紫璇推开她，来回踱步，“既然已经这样了，这个假孩子也不能要，靳墨一不是那么好瞒的，你把孩子偷偷送回去，两个月后，就跟他说找不到，那60%，我不要了。”

“不要了？”李妈有些舍不得。

“你都把孩子给处理了，我上哪儿去弄那60%！”紫璇气得很，“你做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李妈摇摇头。

“说，你又是怎么干的？”

“我是先把孩子送去了孤儿院，等了很久也没见有人出来抱孩子，后来我听见有汽车声，就先躲了起来，后来车子过了，我跑去看，孩子还在那儿，我想这样等也不是办法，后来又想，万一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就趁天还黑，把孩子抱到城郊河边，拿布头把孩子蒙昏后，给扔进了河里。”

“你倒是记得清楚，你就不觉得害怕不觉得手上沾血？”紫璇佩服她的冷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下得去手，事后我也怕过，可做都做了，本想事情过去了就结束了，谁知道被靳墨一摆了一刀，现在全乱套了。”

“行了行了，做都做了，后悔有个屁用！”紫璇把孩子抱起来给李妈，“偷偷把孩子送回去，记住，别再乱杀人。”

李妈点头出去了。

紫璇开始陷入深深的恐惧，不光因为钱，因为孩子，更因为自己的身边，正有一个人，正在慢慢地变得疯狂，变得漠视生命，变得，对血腥的味道上瘾。她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感觉到，母爱，可以伟大，也可以很可怕。

——

两个月后，靳墨一走进商家，这回，他没有赶任何人离开这个严肃的场合，他要最终宣布遗嘱的执行。

“孩子呢？”靳墨一问。

“对不起，靳律师，孩子我没有找到，那60%的股份，我不要了。”紫璇似乎很大方。

“对不起，大少奶奶，我不是在问你。”墨一的回答耐人寻味。

“你什么意思？”紫璇的感觉很不好。

“其实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寻找孩子的下落，当然我并不打算占为己有，我只想老爷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自己的孙子生活无忧，我想得很清楚，即使我找到了孩子，也会让他叫你一声妈妈，就像你说的，他是景堂的孩子，而你是景堂的妻子。我想，你不会怪我吧。”

紫璇不搭腔，他说的都是好话，她无法反驳，但他知道他不会对她那么好，所以她很难搭腔。

“可惜，我找了近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上个星期，有家孤儿院通知我，他们在两个多月前，曾经捡到过一个弃儿，他的脖子上，有一颗红痣，就像我在寻人录中描述的那样，是个心形的红痣。”

紫璇心一跳，她知道这颗红痣意味着什么，但她不敢相信，因为那个拥有红痣的孩子，已经死了。

“我想把孩子接回来，但孤儿院告诉我，这个孩子，已经在两个月前，被人领养了。”

紫璇听出了端倪，心跳开始加速。

“我去找了那个孩子的新妈妈，给孩子又做了一次血缘检验，最后证明，他就是童可然的孩子。可是已经晚了，领养书是有法律效应的，这已经超出了我能通融的范围，大少奶奶，这个孩子，不能跟着你了。”

紫璇预感到什么，开始呼吸困难，更有种恐惧的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一个鬼魂正在靠近。这时，她看见叶妈妈抱着一个孩子，从紫慧身后冒出来，走到靳墨一的面前，孩子的衣领松开来，红色的痣露出来。紫璇彻底崩溃了，她顿时明白，自己又输了一个回合。但是，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个孩子不应该还活着。

她看向李妈，李妈脸上的表情，比她的还要恐怖，惨白的脸，惊讶的嘴张得大大的，像是黑洞，可怕得很。那种感觉，像见鬼。

紫慧走到紫璇身边，看着她，等她说话。

“原来你早就得到一切了，”紫璇果然说话了，“那你还装什么装？”紫璇发疯一样地推倒她，“你早该宣布你的胜利，可你却一直在等，等着看我出丑，等着看我一败涂地！我早就一败涂地了，你等到今天，就是要证明我的愚蠢讥讽我的无知吗？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起先并不确定——”紫慧不想让她太难受。

“这话你自己信吗？”紫璇反问。

紫慧不再解释什么，因为毫无意义。

靳墨一宣读遗嘱正式执行，紫璇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她机械地转身，朝二楼走去。李妈倒在椅子上，仿佛全身的精气都被抽光了似的，枯涩的老脸，失去了全部的光泽。

“啊——”的一声惨叫，南伶捂着肚子坐倒在地上。商家，又乱了。

靳墨一站在那儿，看见丫头们手忙脚乱地照顾南伶，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怜悯。他突然觉得，自己比这个屋子里的谁，都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