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慧被靳墨一拖拽着一路奔走到花园深处，潮湿的空气淹没了紫慧粗喘的声音，纷乱的脚步在湿漉漉的泥土上踩出不规则的印记。

“你疯了吗？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紫慧挣扎着推开靳墨一，转身往回走。

“你想做什么？”靳墨一把她拉回来，“被人取而代之吗？”

“不然呢？”紫慧大力地甩掉他的手，“推她一把？”紫慧的声音突然小下来，像密谋似地。

“不，”靳墨一走近她，“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握住紫慧的手腕，放在身体两侧，就像自然垂放的似的，“看戏，看戏就好。”

“这就是你所谓的站在我这一边，”紫慧说，“让我亲眼看着我姐姐杀人却不准我阻止她？”

“我没有说任何阻止的话，我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你一把。”靳墨一说的是实话，他看见紫慧伸手，要去拉住紫璇，而紫璇的前面，就是一步一摇的宁琳。紫璇正伸出手，缓缓推向宁琳的背部。于是靳墨一出手，拉住紫慧，一手捂住她的嘴，才使她没能在宁琳滚下楼的时候叫出声来。

“你真可怕。”紫慧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难捉摸，他似乎很正直，但更狠，他可以不着痕迹地让别人的苦心盘算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可以霸道地用自己的哲理去阐释无异于犯罪的冷漠。

“没你姐姐可怕。”靳墨一直接地。

紫慧转身往回走，靳墨一跟在后面。“你别跟着我。”

“你会用得着我的，你需要个时间证人。”

听到这话，紫慧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幸好这个男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二少奶奶，可找到您了。”一个端着脸盆的小丫头看见了紫慧赶紧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出什么事了吗？乱哄哄的。”紫慧左右看看。

“宁姑娘从楼上跌下来了，大夫正看呢，太太让您快过去。”

“宁姑娘的伤没大碍吧？”靳墨一比较方便问。

“应该没事吧，也没见流血。”丫头说着，端着脸盆忙去了。

没流血？孩子没事？紫慧心中一拗，往宁琳的房间走去。

“不会吧，真的假的？”走廊上两个小丫头边走边议论着，当面撞上紫慧才赶紧把嘴巴闭上。

“什么真的假的？”靳墨一叫住丫头问。紫慧不等他，直接进房间去。

“靳先生。”丫头恭敬地。

“说，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那个宁姑娘，大夫说，她根本没有怀孩子。”丫头说。

靳墨一的心砰地炸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感觉紫慧的心比深海还要摸不到底，她的大义，似乎必须由她万无一失的胜利买单。

——

“太太，”紫慧走到淑琴身边，“您找我？”

“一大早去哪儿了，满屋子找不到人？”淑琴的语气不是很友好。

“起来得早，去小花园了。”

“没让丫头陪着？”淑琴话里有话。

紫慧看向淑琴身边的紫璇，冷静与得意交叠着如同两层面具敷在脸上。“没有。”紫慧不想多做解释。

南伶敲门进来，“二少奶奶，靳先生说您把手串儿落小花园里了。”南伶把手串拿到众人眼前，那是淑琴送给紫慧的，谁都认得，紫璇也有一个，只是颜色不同，此时正戴在手腕上。

“你碰上墨一了？”淑琴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是。”紫慧答得简单，不想表现出刻意。手串儿是她故意留在小花园里的，多事的人自然会送到淑琴面前，而这种最没有价值的证据，有时，反而最能说服人。靳墨一看懂了她的心思，所以配合她演这出戏，虽然有些多余，但她也领他的情。

淑琴不再说什么，站起身，“紫璇，你跟我来。”

“太太，宁姑娘怎么办？”秀文指指还在昏睡的宁琳。

“醒了就赶她走！”淑琴的声音生硬起来，“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

“是。”秀文答应。

紫璇跟着淑琴出去，擦过南伶身边时，紫璇狠狠地瞪了南伶一眼。

——

“早上的事，我不打算追究了，”淑琴说，“为一个女骗子，不值得闹个人仰马翻。哼，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商家，还怕没有女人生孩子吗？”

紫璇知道这话有多半是说给她听的，也只能低头听着。

“你知道为什么商家从来没有过二房当家的时候吗？”淑琴说，“那是有原因的，因为二房，就不准生，生了，也是白生。”

紫璇心一跳。

“长孙没错，但必须是正房正出，二房，就不准生长孙！”淑琴的声音狠得很。

紫璇彻底虚弱了。原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招婆婆难看了。原本紫慧能帮她担份罪，可现在靳墨一和南伶一掺和，她就得全背了。紫璇心里的恨，刹不住地上涌。

“我的老爷曾经讨过二房，比大房早怀了半年，可孩子刚得了三个月，就被太婆婆逼着打了个干净。那可是男胎，可太婆婆连眼都不眨一下，老爷不敢求，求也没用。所以说，有当家的长辈在，谁也乱不了规矩，谁也用不着心急！”

紫璇知道婆婆这话是完全冲着她来的，她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不敢反驳。

“还有，”淑琴认真地，“从今天起，景堂就搬到书房去住。”

“为什么？”紫璇脱口而出，心里的恐惧迸发出来，被强压着没有显在脸上。

“规矩。”淑琴抛出两个字，两个至高无上的字。

——

“妻子怀孕到分娩这段期间，必须和丈夫分房而居，这是规矩，怕年轻夫妻不知轻重，一时贪玩，惊动了胎神，大少奶奶，您好歹体谅吧。”李妈说着，叫南伶帮景堂收拾细软，搬到书房去。

紫璇看着南伶轻快的身影，愉悦的笑脸，心里的疙瘩越积越大。

“丫头里要拨一个过去伺候大少爷，少奶奶，这——”李妈问紫璇。

“别人都不要紧，就是南伶这孩子很得我心，就给我留下吧。”紫璇看着南伶快气哭的脸，挤出最后的力气在心里笑，就算我天天看着你难受，也不能让你天天对着景堂乐。

“大少奶奶，以后太太会派专门的妈妈过来伺候您养胎，这吃、穿、住、睡、行走，都得按时辰来，不能乱了，这是——”

“规矩，”紫璇接口，“我明白的，请太太一定放心。”其实紫璇是放不了心的，先不说自己要天天被规矩绑着，景堂就是个*烦。现在药性已经退不下去了，如果夜里没人陪他，不知会怎么样。但，她不能说，她也不能偷偷地去书房过夜，她拦不住规矩，这些把人捆得翻不了身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