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紫璇怀孕了。紫慧没跟她说一句话,一个人走到院子里,今年的夏天似乎不热,也许是为了照顾紫璇的身体,才故意把炎热都收在厚厚的云层后面,让整个天都浮着春天的温和。
“这是你要的结果吗?”靳墨一走过来。
紫慧云淡风轻地说,“既然决定放手不管,就不应该后悔。”
靳墨一迟疑了一下说,“可你并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开心?”紫慧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为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个孩子是什么滋味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紫慧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说,“你为什么不揭穿我?那样的话,我输也输得彻底,输也输得干净。”
“揭穿你,那你就是输给了我,而不是你姐姐。”靳墨一抬头仰望天空,展开双臂似乎要拥抱天上浮云,“我不会那样做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会让她输,但是你阻止了我。”
紫慧无奈地一笑,摇摇头说,“你错了,她是不会输的,她的错,错在开始,可以改,可以变,我的错,错在结局,永远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她的错,不随她而走,我的错,是要跟我一辈子的。”
靳墨一的目光顷刻晦暗,担心地说,“你放弃了?”
“是我被放弃了。”紫慧眼中流露出悲观的情绪,“药有药性,非人力能控制,有缘人吃药,死能复生,无缘人吃药,反害其身。也许过去,我得到的太多了,现在,该还一些给她了。”
靳墨一突然笑了,似乎在质疑紫慧的话中含义,“你这是忏悔,还是自我安慰?”
“你真是个没立场的男人,”紫慧说,“你反对姐姐,又鄙视我,说要帮我,却又骂我,你的肠子,到底拐了几个弯?”
靳墨一突然眯起眼,“你很像一个人,骨子里,很像。”
紫慧竖起眉毛,似在询问。
“白须染青漾,落纸三两行,笔中自有景,艳墨不登堂。”靳墨一吟着这四句怪异的话,笑着离开。
——
景堂忍不住又去了石楼,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景堂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他之前从未感觉过的。厚厚的晨雾把整个院子,连着爬满青苔的石壁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然而,浓雾深处,似乎有窥视的目光,搅乱这几乎凝固的白雾。
景堂警惕地前后张望,没有人。景堂走进正堂,扬起的灰尘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家吗?”声音突然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传来。
景堂一个寒颤,人僵住了似地一动不动。
旁边的侧门被推开,吱呀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紫慧从门里走出来,紧紧地盯着景堂,生怕错过他的一个表情。
“你——”景堂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不肯和姐姐同床的原因吗?”紫慧不想给他机会解释什么。
“你胡说什么?”景堂似乎找到了反击的武器,“她不是都怀孕了吗?”
“那是她下药了!”紫慧不信景堂不知道。
景堂瞪大眼睛,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紫慧也洞察其中的秘密。
“没骨气的男人!”紫慧看不起她。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景堂问,“你不揭穿我们,但你也并不希望我被药物控制,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人都是矛盾的,”紫慧说,“你敢说,你能凭一己之力坚持你对童可然的忠诚吗?没有下药这回事,你就真能一辈子不碰姐姐吗?你做不到,可你想做,而你又不能做,所以你一次又一次来这石楼,提醒自己别忘了童可然,但你又替姐姐保守这下药的秘密,因为这样你就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背叛你的心。”
“那你要我怎么做?永远让你姐姐一个人?”景堂说,“我清醒的时候无法对你姐姐尽责任,我糊涂的时候也不能做一次吗?”
“你真是为姐姐做的吗?”紫慧的声音大起来,“还是为了商家的规矩?”
景堂脸色沉下来,“你以为你姐姐是为什么下的药?我吗?感情吗?家长定下的婚姻真有感情吗?难道她不是为了家规?”
“她做错事就能成为你犯错的借口吗?”紫慧笑,“你真滑稽,在跟我姐姐上床的时候弥补了你对姐姐的伤害,在喝药的时候又可以推卸你对童可然的背叛,你两头做好人,黑锅都让我姐姐背了,你这也算男人?”
“那你觉得男人应该怎样?”景堂说,“像景文一样,毫无忌惮地到处留情,在外面养女人?”
“你住口!”紫慧觉得心被刺到,忍不住喝止他。
景堂后悔了,无论她是否知情,他都不该说的。“对不起。”景堂低下头,回避开紫慧的目光。
紫慧别过脸去,只说了两个字,“晚了。”
景堂抿抿嘴,两个人的谈话就这么冰冷地收场。紫慧原本想听到的是景堂与童可然的故事,景堂原本只想请她盖住这个石楼的秘密,结果,两个人都跑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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