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听到淑琴的话，哆嗦着想要再求证一次，“太太，您是说——”

“我说保大人！”淑琴直白地说出口，一点也没有尴尬和内疚。

“不行！”紫慧大声地，连淑琴都给她慑住，“大小都得给我保！”紫慧拉着稳婆朝二楼上去。

淑琴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多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这丫头，真够有胆子的。

紫慧走到紫璇床边，血腥的味道袭来，紫慧忍不住想吐。然而，紫璇凄厉的喊声，让她镇定下来。她配合稳婆，帮紫璇倒胎位，亲自给剪刀消毒，好切口让孩子出来。血一阵阵地涌出来，紫璇的脸色渐渐苍白，力气也在消失。

“姐姐，姐姐！”紫慧叫她。

“不行，顶不住了。”稳婆打退堂鼓。

“你走开，我来！”紫慧推开稳婆，一面帮紫璇止血，一面尝试拉孩子出来。

“万一孩子的手拉着脐带，会害死大人的！”稳婆在喊。

脐带！拉着脐带！紫慧想到什么，立刻叫丫头拿了根绣花针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稳婆吓得大叫。

“侧口已经切开了，孩子还是拉不出来，很可能是拽着脐带，一定要让孩子松手才行。”紫慧拿起针，对准紫璇肚脐下方一寸的位置，猛地扎下去。

“啊——”一阵尖叫从房里传出。

“我的妈呀！”稳婆吓得坐到地上，直冒冷汗。

紧接着，婴儿的哭声传来，紫璇虚脱地昏过去，紫慧也呼出一口气。“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大少奶奶止血！”紫慧冲稳婆喊。

稳婆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忙，“二少奶奶，您可真神啊，刚才真吓死我了。”稳婆已经哭笑不得了。

“少贫嘴，赶紧的。”紫慧让位子出来，自己在一旁照看孩子，“来人，去告诉太太和大少爷，母女平安。”

“太太已经回房休息去了。”丫头说。

“什么？刚才不还在堂上等着吗？”

“二少奶奶您刚上楼，太太就回房了。”丫头说。

“那大少爷呢？还没找到吗？”

“您上楼后，太太又叫了几个人去找，都没结果。”

紫慧顿时无话可说，这么大个家，少奶奶生孩子，只有她一个人陪在身边，还是整个家里，紫璇最讨厌的人，太讽刺了。

紫慧把孩子交给丫头，准备去石楼，刚起身，就一阵头晕，接着昏倒在地上。刚安静不久的卧室，又沸腾起来。

——

“太太，太太！”丫头没办法，只好去拍太太的门。

“又出什么事了？”淑琴并没有睡，很快就面带怒色地开门出来。

“二少奶奶晕了。”

“什么？二少奶奶？她怎么又晕了？”淑琴往外走。

“我们也不知道，已经去请大夫了。”丫头给淑琴开门。

淑琴看到紫慧躺在床上，看面色，有些虚弱。她进去坐到床边，摸摸紫慧的额头，没发烧。“稳婆还没走吗？”淑琴问。

“还在照看大少奶奶。”

“她怎么样？”

“二少奶奶说，母女平安。”

“是吗？”淑琴看看紫慧，她很能看人，但这个女人，她看不透。

“太太，大夫来了。”丫头把大夫请进来。

大夫替紫慧把脉，把着把着，竟笑了起来。他刚想说什么，稳婆又急猴似地跑过来，“太太，又出事了。

“是大少奶奶吗？”淑琴紧张起来，“她又怎么了？”

“她，她，”稳婆东看西看，不敢说，“太太，您能出来下吗？”

淑琴出去，把门掩上，“说吧。”

稳婆把嘴凑到淑琴耳边，“少奶奶生的时候太辛苦，身子受了伤，现在虽然安稳了，可今后，今后，恐怕再难生养了。”

“什么！”淑琴的心掉到了冰湖底，冻得发抖，“你查清楚了？”

“八九不离十吧。”稳婆尽量说得婉转。

“她自己知道吗？”

“不知该不该说，这不，来讨太太的示下。”

“那就告诉她，让她知道。”淑琴是心狠的。

“是，太太。”稳婆退下。

淑琴反身推门进屋，“大夫，您接着说。”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恭喜太太，”大夫迎上来，“二少奶奶有喜了。”

“你说什么？”淑琴的表情有些夸张，有喜，有惊，似乎又有惧。

“二少奶奶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大夫说。

淑琴站在那里，眼睛直盯着紫慧的脸，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而此刻，稳婆站在紫璇的床前，委屈地捂着脸，又不能还手。紫璇捏着被子，刚打过人一巴掌的手火辣火辣的。丫头站在边上，不知发生了什么，看戏似地看着稳婆在边上抹眼泪。

不能生了，生孩子的代价，就是不能再生了。紫璇看看身边啼哭的孩子，真想亲手掐死她。这个让她得意了十个月，快活了十个月的孩子，刚一出生，就给她带来了痛苦，绝望，和永远的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