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璇跑到紫慧房门口,刚好碰到小青从里面出来,袖子卷得高高的,胳膊红红的,起了不少小疙瘩,正挠着。
“你手怎么了?”紫璇好奇。
“没什么,过敏而已,大少奶奶,我先上药去了。”小青跑开。
紫璇没顾上她,推门进去,屋里居然有股烟味儿。“什么味儿啊?”紫璇拿手绢遮住鼻子,眼珠子却四处滴溜溜地转。
“烧些东西给太太,”紫慧看看紫璇,把火盆踢到一边去,“有事吗?”
“是这样,”紫璇笑着,“南伶快生了,我这个做大妈的,总不能连份见面礼也没有。我看孙少爷的襁褓做得精致,想借去照样子做一个,妹妹不会不答应吧?”
“你说晚了,”紫慧不温不火地,“那个襁褓,我给人了。”
“给人?”紫璇吓了一跳,“给谁了?”
“太太。”紫慧说。
“啊?”紫璇像见鬼了似的。
“这不,在那儿呢。”紫慧转脸看向火盆,与火盆中的灰烬。
紫璇傻在那儿,“你烧了它?”
紫慧凑近紫璇耳边,“不烧,还等什么?”
紫璇嗖地一声站起来,像有触电反应似地,反弹着后退。
“这襁褓是李妈送过来的,想必她知道在哪儿有样子可看,姐姐直接去问她就是了。”紫慧抱起孩子,放到摇篮里,轻轻摇着,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紫璇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她深感自己落进了一个无底的洞穴,黑暗的尽头,总有一双红眼,窥视着自己。她遇到了一个对手,一个无法估计,无法猜测,无法捉摸的对手。她有种深藏的恐惧,她的失败,才刚刚开始。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丫头的叫声唤醒了紫璇。她还站在紫慧的房门口,扶着木头的把手。“警察局又来人了,说要见两位少奶奶。”
身后的门开了,紫慧走出来,“让他们进大堂等。”
“是你叫他们来的?”紫璇呆板地问。
“不,我没有。”紫慧说,“我,一无所知。”
紫璇看看她,突然转身下楼。她赢了,赢得不动声色,赢得完全彻底,因为,她有了她一世的把柄。
——
大堂里,紫慧和紫璇落座,侦查队长四周扫视一番说,“大小姐,二小姐,关于商太太的死,我们已经认定为意外。商太太是被毒蛇袭击致死,这点,已毋庸置疑。”
“队长多劳了,请带弟兄们到后堂喝杯茶,歇个脚吧。”紫慧说。
“不,我们这次来,是有其它的事,要通报给两位少奶奶。”队长面露难色。
“其它的事?”紫璇觉得他们神色不对。
“是关于商老爷,和两位少爷的。”
“他们不是去明州谈生意了吗?”紫慧问。
“太太出事后,小姐有联系过他们吗?”
“打过电话,明州的苏老板说,他们已经签约返程了。”
“是这样的,”队长舔舔嘴唇,“我们刚接到通知,说明州回上海的绕山公路上出了点事故,有辆车不慎翻下山崖,爆炸了。”
队长还没说完,紫璇和紫慧就虚脱地摔在了沙发上。
“因为还没有发现尸体,所以不能判断有人伤亡。”队长赶紧说点安慰的话。
“车子呢?查了吗?”紫慧问。
“车子查过了,是商家的车,但车是空的,虽然有乘坐驾驶过的痕迹,但没有找到任何受伤或者死亡的人。”
“只有车,没有人?”紫璇哭笑不得,“你们开什么玩笑?”
“大小姐,目前确实没有发现人,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如果没有呢?我们就这样等下去,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紫慧说。
“是这样的,”队长说,“我们通知了靳律师,按法律规定,如果危险性事故造成人员失踪的,三个月里没有消息,就被认为死亡,可以公布遗嘱。”
没有人再说话,失踪三个月就被认为死亡,这样的规定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质问。因为她们都听到了最后的两个字,遗嘱。
——
转眼91天匆匆而过,靳墨一考虑再三,还是去找了紫慧。“过了今天就满三个月了,你准备好了吗?”靳墨一问。
“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紫慧反问,“遗嘱在你手里,需要准备的是你而不是我。”
“不,我不需要准备,遗嘱的内容我早就知道了,甚至可以倒背如流,”靳墨一摆弄眼前的茶花,“倒是你和你姐姐,你们准备好接受这份遗嘱了吗?”
“里面有什么我们不能接受的内容吗?”紫慧问,“难道家规还不能让我们对自己的未来有个大概的设想吗?”
靳墨一摇摇头,“你们会大吃一惊的,不光是你和你姐姐,你们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的。”
“为什么?”紫慧相信他不是胡说的。
“嘘——”靳墨一竖起食指,“天机不可泄漏。”
紫慧看着他,突然开始拒绝明天的到来。
——
可惜,没人能挡住时间的去留。接下来的这段话,是靳墨一照着遗嘱一字一句读出来的,它真实,它骇人听闻。
“当你们听到我这番话时,我已与我的父亲,爷爷,太爷爷,在天上相聚。但我不能就这样毫无交代地离开,我要为我的子孙,我的活于人前的子孙,我的栖息于暗处的子孙,准备一条路。我的长孙,将得到50%的股份,成为家族产业的最高董事,我的妻子淑琴占股20%,嫡孙展翔占股10%,孙女紫君占股10%,如长房庶出得孙,占股6%,得女占股3%,暂由靳墨一代为管理,剩余股份赠于靳墨一,若遗嘱受益人因各种原因无法受益,其股份全部捐赠国家,由靳墨一代为办理。家用月钱照旧,从我的私人存款中扣用,也由靳墨一代为管理。公司存款不得擅自提取,私家存款暂不得提取,由靳墨一保管,三年后,按妻妾子女孙人数平均分配,也由靳墨一代为执行。此遗嘱,自宣读之日起,三个月后有效,一经执行,不得更改。立遗嘱人,商鹤子。”
所有人都傻了,他们听到了这份遗嘱,却听不懂这份遗嘱。
什么叫长孙占股50%,嫡孙展翔占股10%,展翔不就是长孙吗?
为什么嫡孙与嫡孙女都占股10%,而庶孙与庶孙女占股相差一半?
为什么所有的股份、存款都要经靳墨一的手,商鹤子不想让淑琴当家吗?
为什么靳墨一也能分到遗产,他并非商家的人啊?
为什么遗产的受益人都是孙子辈的,难道商鹤子立遗嘱时就知道他的儿子会跟他一起丧命吗?
为什么遗嘱要三个月后生效,这三个月里,还有什么事会发生,有什么人会出现吗?
太多的疑惑让人头疼。就在满府的下人懵懂无知的时候,紫璇和紫慧就找准了问题的关键:商家长孙与展翔,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如靳墨一所说,这份遗嘱,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难道,商家长孙,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