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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笼中鸟 契子

初春的早晨,空气湿润得让原本蓬松的紫色羽毛一根根贴伏起来,瘦小的身体显得越发楚楚可怜。也许是露水蒸发得太快,小东西很快哆嗦起来,细弱的腿微微弯曲着,站不住的样子。

一个女孩儿拿着枝条,从笼子缝里穿进去,逗弄那只小鸟。枝条头被削尖了,有意无意地刺向鸟肚子。小鸟惊慌地乱跳,却似乎体力不支,跳一下歪一下,随时会跌倒的样子。偶尔,紫鸟会扑腾起翅膀,躲避越来越疯狂攻击的枝条,却怎么也飞不出笼子,一次次被笼子壁撞落在笼底。

女孩儿笑笑,伸手打开鸟笼门,然后继续往里戳枝条。紫鸟更加用力地扑腾,身体朝鸟笼门靠近。终于,紫鸟发现了打开的门,它毫不犹豫地朝门外飞,终于将身体完全脱离了笼子。正当紫鸟要飞得更远时,却猛地坠下身子,摔在青石板的地上。细弱的腿不停地打颤。一根白色的细线缠在紫鸟的腿上,由于重勒渗出的血丝把白线染红。线一直延伸到笼子里,另一头被绑在喝水的小碗底部。这是个死牢。

女孩笑得更欢了。她更加疯狂地用枝条刺向紫鸟,看着紫鸟毫不懈怠地躲闪,扑腾,坠落,看着紫色的羽毛一片片折断,掉落,残破,看着染红的白线将细弱的腿几乎勒断,女孩的脸阴沉下来,眼神也渐渐复杂深沉,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岁小女孩该有的表情。她似乎在期待什么,期待某种她害怕又渴望出现的结果。

终于,紫鸟挣脱了绳索,飞了起来。但很快,紫鸟又摔落在青石板上,浑身发抖,眼中有泪水溢出,翅膀无力地扇动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再也爬不起来了。不远的笼子边,染红的白线拖在地上,线头上,粘着一条半截的残腿。

女孩笑了,像是胜利,又像是失败。她扔掉枝条,转身离开。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女人嗲声嗲气的怪叫。

“哎呀,这是谁在玩鸟啊?”女人的声音里,幸灾乐祸多过气恼责问。

女孩悄悄走回去,女人背对着她,继续喋喋不休,“怎么,有人干没人认啊?这家里还有王法没有啊?”女人显摆着,好象谁都怕了她似的。

“再不站出来,我就告老爷去!”女人的声音尖起来,让人听了耳朵受不了。

“那你就去告呀!”女孩稚气未脱的声音倒有不少戾气。

那女人高高扬起甩着手帕的手停在半空中,身体中魔似地也僵硬在那儿。

“玩儿个鸟还不许啊?”女孩的底气似乎更足些,“我玩儿我自己的鸟,怎么了?”

“没怎么,”那女人的语气软下来,张牙舞爪的模样立刻收敛起来,“我是怕您的宝贝鸟毁在那些不懂事的丫头手里,现如今有您给它送终,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你闭嘴!”女孩任性地,不高兴挂在脸上。

“人不大,心倒是够狠。”那女人咕哝着,拉拉衣服理理头饰,扭着屁股走掉了。

女孩瞪着她的背影,牙齿咬在嘴唇上,留下印子,“狐狸精。”

女孩离开后,院子里暂时恢复了清晨的宁静。但很快,另一个稍大点的女孩从墙边树丛里钻出来,走到紫鸟的尸体旁。看着干涸的血和贴在青石板上残破的羽毛,女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许久,女孩握紧拳头,一脚踩死在紫鸟的身体上。脚底下感觉肉鼓鼓的,女孩再一使劲,脚左右转动起来,像是在碾着什么。紫鸟的残翅从脚板与青石板之间被挤出来,曾经亮泽的紫色羽毛变得灰暗干涩。

女孩抬脚,自信地走开。紫色的翅膀已经折断,头颈歪着,整个身体被压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风吹过来,吹不起已经被凝固的血粘在青石板上的任何一根羽毛。

于是,在这初春的早晨,一只死亡的紫鸟,成为两个女孩生辰的祭歌。

1936年的初春,十八只紫鸟的残骸最终化为轻灰,埋葬在深宅大院的空气中。

尊贵围成的牢笼没有清晰可见的围栏,却有着禁锢灵魂的魔力。兄弟姐妹,本是血脉相连,却面对不同的境遇,连亲人的目光,都透露冷暖之分。谁在背后给牢笼上了锁,谁又在看不见的角落,将细长的铅丝,伸进了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