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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笼中鸟 第三十章 鬼影

靳墨一继续宣读手中的文字。这是程序,他必须从头到尾读完遗嘱上的每一个字,直到最后的句号,才能算一份遗嘱真正开始发挥效应,开始有合法的强制力和制约权。“我宣布,”靳墨一准备结束这段让大多数人讨厌的文字,当然,他喜欢,“从明日起,这份遗嘱将正式生——”

“啊——”的一声惨叫几乎震破墨一的耳膜,他不得不停止下来,将最后那个字噎在喉咙里。

他忍不住看向南伶,而南伶也正用无辜的眼神看向他。不是南伶在叫?墨一本能地看向二楼,他听见了有人夺门而出的声音。是紫璇,她正惊慌失措见了鬼似地冲出来,趴在走廊扶手上向墨一求救,“靳墨一,我看见老爷了!”

所有人都怔住,连理当出现的害怕的神情都被满脸的震惊和茫然掩盖。紫慧的心里像爆炸似地,轰的一声,全乱了。她惊恐地看向紫璇,紫璇脸上真实的惊恐让她无法将这句话当作一个报复的玩笑来对待。

墨一动动嘴,他感到自己被这句话牢牢地套住,根本无法继续那*的宣读。他扔下文件,蹭蹭几步冲上二楼,“你在哪儿看到的?”

“窗户,窗户底下!”紫璇指向自己的房间。

墨一立刻跑过去。紫璇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一场大灾难中脱身,极需要新鲜的空气来支撑自己的思考。紫慧紧盯着墨一的背影,想象着他会带着怎样的真相跑回来。告诉她这只是紫璇的幻觉,又或者是不折不扣的奇迹?不,这不能说是奇迹。商鹤子只是失踪,从来都是,法律认定了他的死亡,但事实,往往截然相反。

墨一跑回来,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好象人皮面具一样,怎么看,都有背后的一面。“你看清楚了吗?”墨一问紫璇。

紫璇咽了咽口水,“看清楚了。”

“真是老爷?”墨一想从她的脸上找答案。

“是老爷。”紫璇的声音是颤抖的,也是肯定的。

“可我没看见。”墨一说。

“我看见了,”紫璇大声地,“我真的看见了。”

“是吗?”墨一看看紫慧,紫慧已经在帮南伶生产了,墨一看不到她的眼睛,“先救人吧。”墨一丢下一句看似很负责任的话,下楼拾起丢在沙发上的文件,独自离开。直到走出门口,他也没能看见紫慧的眼睛。

紫慧让人把已经痛得神志不清的南伶送上楼,与紫璇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拽住,那是紫璇颤抖的手,正捉住她的胳膊。

“你相信吗?”紫璇问。

“相信什么?”紫慧的声音很平静。

“老爷还活着,他没有死。”

“我没有理由不信,”紫慧看向紫璇,“也同样没有理由相信。”

“这算什么答案?”

“答案不在我这里,”紫慧说,“我也左右不了答案。”紫慧推门进屋,南伶的叫声忽重忽轻,像鬼魂的夜里鸣叫,抓不到最根本的旋律。

紫璇想起一句老话,生孩子,那是有祖辈的亲人要投胎了。这一刻,紫璇真想南伶不要生下这个孩子,那也许就说明了,老爷还活着。只要老爷还活着,甚至只是被人怀疑他还活着,那份倒霉的遗嘱,就只能倒霉地被埋在文件堆里,无法生效。

——

孩子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却不会哭。幼小的身躯被血水浸泡着,那是另一种生命的溺毖,它叫死胎。

南伶没有哭,没有喊,没有拿被子蒙住头,没有死命拽住白色的襁褓。她比谁都安静,安静得不正常。李妈没敢离开,守在她身边,不停地跟她说话,一个人说,说了整晚,说得嗓子都哑了,说得眼泪流进嘴里,连发音都模糊了。终于,南伶开口了,只说了一句话,“妈,我恨你。”

李妈哑然,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再发不出一个字的音。眼泪疯一样地流下来,说不清是忏悔,还是伤心。

——

紫璇看着下人们把死孩子处理了,她居然没有一丝难过,连原以为会有的一点担心也没了踪影。这是她苦心筹划,等待了八个月的的孩子,是可以让她分到那多一点点股份的孩子,是她名下唯一一个可以叫做儿子的孩子,她居然没有怜惜,没有抱怨,没有气恼,就这样看着他被埋葬,甚至,还以不易察觉的微笑为他送葬。因为她知道,他的胎中猝死,就是他死而复生的讯号。或者反过来说,他的突然出现,就是他胎死腹中的警告。紫璇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如果她可以从迷信中看到希望得到快乐,她愿意让自己放纵一回。

李妈等南伶睡着了,偷偷走进紫璇的房间,她们是时候该好好谈谈了,谈谈如何走下一步路,谈谈是谁在把谁推向地狱。

“你害死了我的外孙,是你的药害死了我的外孙!”李妈忍着不发出太重的声音,情绪却激动到了顶点。

“药方可是你找人配的,催产的事我也事先知会过你,当时你怎么不说我是在害你的女儿!现在出了事,你就往我身上推,你还想把什么推给我,你还想让我替你背什么黑锅?害你的外孙?那你又害了谁的外孙?我怕你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害人?我害人还不都是为了你?让我找孩子的是你,让我扔孩子的还是你,你动动嘴巴倒是容易,整夜呆在屋里没人看见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我却抱着孩子偷偷摸摸就怕被人撞见,我又为了什么?少奶奶,说句大实话,你真能让出这大少奶奶的位置?你真能容得下他们母子?你也就想借我女儿的肚子来给你垫凳子!”

“那就叫你女儿别这么贪心!有骨气,就不要嫁啊,既然你看我看得这么清楚,又何必拉上女儿来淌这混水,怎么不说是你们贪心,来抢我的食!”

“因为我女儿贱!”李妈居然骂起自己的女儿,“她就喜欢大少爷,她就是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她也愿意往里面跳!她笨,她白服侍了你这么久都没看清楚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就是长了一颗女人的心!”紫璇说,“我自私,我嫉妒,我要得到应得的一切,这不过分。我至少不会去杀人,哪怕我要拿你的女儿冒险,我也把一切都说得明明白白。你不同意你女儿不同意我不会一意孤行,所以要想清楚的是你们,不要反悔,不要一失败就把错误都推给我来承担,我没那个本事,我也没那个义务!我是坏,可我告诉你们了,你们是心甘情愿跟我冒险,那就要有胆子担当,别让我瞧不起你们!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谁都不愿意,谁都有责任,我不去责怪你们,请你们也别急着来跟我划清界限!如果真计算起来,李妈,你的错,可比我的大。”

“我不管!”李妈有些赌气地,“哪怕我有不是,你只管冲我来,现在拖累我女儿,我不甘心!”

“那就怪你自己吧!”紫璇也不客气,“怪你让自己的女儿去冒险。我不是你,我不会替她想,我出这种主意那是天经地义,可你答应我就不正常了,你是她的母亲,你是该为她想的人,可你却同意了,而且还弄了药,你应该很小心的,应该问清楚药性,怎么还会让药伤了自己的女儿?你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谁的责任更大,到底是谁害了你的女儿?”

“我——”李妈语塞。

“你最好看住南伶,别让她闹起来,否则,催产和杀人,看谁倒霉。”紫璇警告似地,把李妈逼进死角。

“我知道了。”李妈应声,她后悔自己杀了人,更后悔自己在紫璇的面前承认杀人,那是一辈子的把柄。

“还有,关于老爷,”紫璇略微沉思,“我确实看见了,这是好事,老爷没死,遗嘱就不能成立,我们就还有机会,”紫璇看向李妈,“我警告你,别再轻举妄动,否则再出问题,就全是你的错了。”

李妈默不做声,转身出去。她要去看着南伶,别让她闹起来。她真后悔自己错杀了太太,有太太在,谁敢这样对她。

——

夜深了,紫璇睡下,帐子放到一半,她怕热,她怕黑。

黑色很快覆盖整个房间,连原先微微透露的橘红色光也被掩盖了。风吹进来,帐子微微抖动,把她弄醒。她感觉房间里好象多了样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本能地起身,想找到那样东西,她无法忽略这种感觉,这让她很不自在。紫璇拨开帐子,房间整个儿暴露在她眼前,她看见了令她恐惧万分的东西,一个人影。确切地说,更像鬼影。

是商鹤子。

“啊——”的一声叫,紫璇把脸埋进被子里,鬼影立刻消失,至少,消失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