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少奶奶要见我？”淑琴说，“她月子期满了吗？”
“今日刚满。”李妈说。
“大少奶奶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可少奶奶说要和太太在祠堂里见。”南伶说。
“哦？”淑琴终于有了些表情，“告诉她，半个时辰后，我在祠堂等她。”
——
淑琴走进祠堂的时候，紫璇已经在祠堂里跪了整一个钟头。当然紫璇不会主动炫耀自己的诚恳，但光是看她跪得有些浮肿的膝盖，淑琴就知道她是来求和的。
“别跪了，到底是月子刚满，别跪坏了身子。”
虚伪！紫璇在心里骂。她的身子，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太太，我是该跪的，我要赎罪。”
“罪？你有什么罪？生儿生女也不是你能定的，能不能生那也是老天的意思，你只是命不好，谈不上什么罪。赶快起来，别折了我的福。”淑琴不冷不热地，不明着怪罪，也不给好听的话。
“不，我有罪。”紫璇下了决心，“我给景堂下药了，连下了一个月。”
“什么？下药？”淑琴顿时浑身颤抖起来，“下的什么药？你要害景堂？”
“我要生孩子！”紫璇说，“我下的是春……药。”
“什么！”淑琴像听了惊天骇闻一样，直犯晕，赶紧把住桌沿站直身子。
“景堂他连碰都不碰我，我只有这么做。”
“那锦帕上的红色——”
“血而已，手腕上割一刀不就行了。”
淑琴恨得紧握拳头，“你骗了我。”
“是，是我骗了你，这是我犯的第一条罪。”
“你犯的第二条罪，就是给景堂下药？”
“没错，而且是屡劝不改，越陷越深。”紫璇话音有高有低，似要突出什么。
“屡劝不改？”淑琴抓字眼，“这事还有别人知道？”
“是，而且不止一人。”
“谁？”
“紫慧，和靳墨一。”
“他们？”淑琴的注意力开始转移，“不可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瞒着我。”
“他们不是瞒着太太，只是想帮太太解决这件事，是我不肯死心，一意孤行，才得此报应。”
“解决？他们能怎么解决？”
“靳墨一断了我的药。”
“不像他的风格啊，”淑琴了解地，“依他的个性，应该揭穿你才是，怎么会偷偷下手，倒是有帮你隐瞒的嫌疑。”
“他怎么会帮我？”紫璇惭愧地笑笑，“我想是紫慧吧，是她让靳墨一守口如瓶的。”
“可他们两个，又是怎么知道你下药的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发现靳墨一偷偷地把我的药给断了，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揭穿我，后来有几次，我看见紫慧和他在花园里窃窃私语，我想，紫慧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吧，如果不是她帮我求情，靳墨一是不会瞒到今天的。”
“窃窃私语？是你亲眼所见吗？”淑琴似乎转移了谈话重心。
“是我想去跟靳墨一摊牌，不小心发现的。我早就该悬崖勒马，但我却做不到。现在，我得到报应了。紫慧是应该怀孕的，量大福大，她保护了我，她是该得到回报的。”紫璇强忍着露出笑脸，“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代价会这么大。我是个罪人，我罪有应得。”
“够了！”淑琴打断她，“这个罪字，还轮不到你来扛。”
紫璇收声，默默落泪。
“行了，你出去吧，好好休息。”
“太太，紫璇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说。”
“紫璇想给景堂纳妾。”
“什么？”淑琴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上头？”
“太太，我已经不能生了。”紫璇正视她，“紫慧可以给商家生个孙子，可她却不能给景堂生个儿子。太太，您说是吗？”
“这怎么能行，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可我这个正房已经不能生了，难道要让景堂绝后吗？”
“你这是什么话？景堂绝后？那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什么？”
“那如果紫慧也生了个女儿呢？”紫璇说，“您还能说出您不怕商家绝后的话吗？”
“那你能让出这个正房的位置吗？”淑琴对症下药，“如果有人为景堂生下了儿子，为老爷生下了长房长孙，你能让贤吗？”
“我不能。”紫璇说。
“你刚才说自己罪有应得，既然知罪，总得做些什么，好赎罪吧。”
“我的最大限度是，”紫慧看看淑琴，“平妻。”
“平妻？你真能做到？”
“我既然提出来，就一定能够做到。”紫璇下决心，“不过，要等孩子生了才能做数。”
淑琴来回踱步，细想着紫璇的话，又仔细观察紫璇的神色，“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
“是。”
“说吧，想让景堂纳谁啊？”
“南伶。”
——
“我不同意！”紫慧从椅子上弹起来。
南伶从惊喜中脱离出来，用几乎怨恨的眼光望向紫慧。太太刚当众宣布要景堂纳她为妾，这是她等待了很久都未曾相信会真的发生的事。现在，太太的一句话，成全了她。可紫慧，却在这个时候，发出反对的声音。
“为什么？”淑琴问。
“姐姐月子刚满，姐夫就要纳妾，这对姐姐不公平。”
“那对你公平吗？”淑琴突然问。
“太太，这是姐姐房里的事，我没有必要为自己说什么。”
“那就不要说什么，”淑琴对这个怀孕的媳妇并没有偏爱，“既然是你姐姐房里的事，那我只管问你姐姐的意思。”
“姐姐不会答应的，”紫慧说，“请太太慎重。”
“我是该慎重，在你姐姐求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慎重对待了。”淑琴说。
“什么？”紫慧看向紫璇。
紫璇站起身，“是我的主意。”
“姐姐？”紫慧一时无语。
“是我要给景堂纳妾，太太已经恩准了，如果妹妹真的心疼我，就不要再说反对的话了，好吗？”
紫慧感觉一阵眩晕，紫璇居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与她对抗。不，这不是姐姐的个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紫慧看着紫璇温和柔美的微笑，把一切尖锐都深藏在圆滑的笑意中，这是多么得可怕，多么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