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交了绣品的都要到绣台东侧等候，等到绣品都收齐了，由绣娘和几位主审人身边的人过了眼，选出入了首轮的绣品在台上两侧的架子上挂上，才会有专人带她们上台和主审人一同品评绣品。

换句话说，若是没有通过初选，绣品的主人就不会再有走上绣台的机会了！

季华秀交了绣品之后，没有急着往东侧走，而是在角落里站着，留意着那两位负责收绣品和记录的女官。

收上来的绣品中一看就不行的，已经被那两位女官丢到了一旁的箱子里，有望拿去过眼的则被放在了她们身后的案几上。

季华秀的绣品已经被放在了案几上，而她现在期待着的，是能看到季华裳的绣品被丢进箱子里。其实她心里清楚，季华裳这些年根本没练习过女红，落选是一定的，可她就是想亲眼看到这一幕。

季华裳穿着一袭上好的江缎青衣走在后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排到女官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万燕歌早先给她的那方绣帕，双手捧到对方面前。

女官先入眼的是那袭青衣的袖边，见绣功不俗，又想到此女站位竟然如此靠后，先是一愣，待看清季华裳手上那方拆强人意的绣帕和略显粗糙的手指，笑容中不免透出几分尴尬。

“日后姑娘可要勤加练习才好。”

“近来在楚府帮忙，疏于练习，污了姑姑的眼，着实不该……”季华裳知道季华秀在旁边看着她，故意可怜巴巴地说道。

女官一惊，随即有礼地笑道：“姑娘能进楚府，可见是个人才，绣艺回头勤加练习，总能重新捡起来。”说着便把那方绣帕放在了身后的案几上。

季华裳朝她福了福身，随着其他人往东侧走去，经过季华秀面前时，她看着季华秀那副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样子，委婉地笑了笑。

“没有想到我这样粗鄙的人竟能和三妹一起入初选，明日复选，就怕也要和三妹一起受到嘉奖呢。”

“不可能，你怎么会……”

即便有楚府的关系在，为了不污了主审人的眼，入选的绣品也不会太差，至少要中规中矩，看的过眼，挑不出明显的错处才行。

季华秀根本不信她这位不到十岁就再没拿过针线的长姐能有这样的绣功，但她只是微微一愣神，就有了反应：“你找人捉刀作假了！一定是的，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你要告便告，不过若是我能当着众人的面亲手绣出那样的绣帕，你岂不是要变成诬告了？”季华裳懒得和她多话，抬步就要往前走。

“谁耐烦告你的状。”季华秀到底有些拿不准，可还是想占尽便宜，“请人代手花了不少银子吧？就凭你那点家当，一准儿没钱请师傅指点了，明日等着你出丑。”

明日出丑的还不知道是谁，季华裳想想早先设下的局，就当做压根儿没听到这些话，可她刚转身要走，就见如兰朝她们过来了。

如兰微微弓着身，对季华裳笑了一下，又看向季华秀：“我家姑娘听说季姑娘因为绣品受了委屈，特让奴婢过来做个见证。这位季家三姑娘，你长姐上个月遇到我家姑娘，说起绣台赛，特意向我家姑娘请教绣艺。时间紧迫，我家姑娘也教不了什么，但念着奴婢清闲，便让奴婢常到马场陪你长姐一同研习。”

“刚刚你长姐交上去的绣帕，是奴婢亲眼看着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断不会有假。你如今这般质疑你的长姐，不知是不信她，还是不信我们万家？”

“你们……我信，我当然信了……”她哪儿敢得罪万燕歌，季华秀气白了脸，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多谢如兰姑娘为我解围，也替我谢谢你家姑娘。”季华裳笑了笑，抬手要把随身打赏人的荷包塞给如兰。

如兰往旁边一避，对递上来的荷包未接也未看：“姑娘是给三爷做事的人，我家姑娘自然要关照，奴婢当不得你的谢字，将来你谢我家姑娘就好。”

如兰话不多，转身回了万燕歌身边，季华裳朝着万燕歌颔首笑笑，算是承了她的情，虽然这个情承的不太舒服。

季华秀欺辱她，不过是嘴上便宜，她自己就能对付，用不着万燕歌出手。而如兰一口一个她向万燕歌请教，万燕歌让她和如兰一同研习绣艺，分明是把她摆在了和如兰一样的位置上。

说得再清楚一些就是，万燕歌明面上是在帮她，实则在提醒，她该记住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她不过是给楚府做事的人，虽然没有卖身契，但也行同奴婢，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人。

季华裳重生之后时时处处记着自己的身份和本分，没有过半点非分之想，可一旦被人当面提醒了，心里还是不好受。不过也罢，这番话至少敲打了季华秀那个只会虚张声势的丫头。

众人等了一会儿，望着绣台主位附近的地方，看到那些主审人和身边乌泱泱一众人等煞有介事的品评说笑了一番，便见几名女官将选出的绣品挂在了架子上。

“看，是我的，我被选上了。”

“怎么还没有我的？不会呀，咦，有了，在那儿呢。”

结果还未公布，就几人欢喜几人愁，有的人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绣品，当场哭了出来，有的人大约是绣品如季华裳的绣帕那般比较小巧，即便是挂出来了，这个距离也看不真切，还抱有一线希望。

方才负责记录的两位女官走了过来，开始宣读入选之人的名字，被选中的人立刻被带去了另一边等候。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走了，季华秀耐不住了，可有了如兰的教训，她不敢对身边的撒气，只能继续嘲讽季华裳：“长姐还是准备回府吧，八成是没戏了，还是多想想如何伺候那些病马要紧。”

“你不是也没被念到名字么？要不和长姐一起回府吧？”季华裳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半点儿没有被激怒。

这时女官的目光看了过来，在她们之间徘徊了一些：“季家……季华……长女季华裳，二十四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