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夫人听了,身子一震,若不是季华裳扶着她,险些就要一头栽倒在地,她紧紧地抿着嘴,抬起手指着季广,说不出话。
“你这个老货,居然敢在这儿胡说八道,广儿怎么会说这种混账话?”邓氏伸手就要给赵嬷嬷一巴掌,好在还能想起她是吕太夫人身边的人,才堪堪收了手。
季同脑门上冒了一层冷汗,指着季广问:“是不是你说的?”
季广也知道厉害,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他不敢说吕太夫人,却揪住赵嬷嬷的衣服闹起来:“都是你这个满嘴流脓的老货乱说,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老货……”
邓氏和季广或许无心,但这一声声地老货传到吕太夫人耳中,全都成了对她的咒骂,她气得浑身发抖,一个你字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别的话。
“父亲,二弟的这番话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被指责不孝,说不准要……”季华裳没有说下去,她相信季同明白。
除族!季同哪里不明白,拎着季广的耳朵,抬手给了他两巴掌,打得他嗷嗷直叫。邓氏在一旁边哭边拦,弄得鸡飞狗跳。
“祖母,您保重身体,我先扶您回去歇着吧。”季华裳看了眼乱作一团的三个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吕太夫人握紧了季华裳的手,对着季同说道:“你的儿子,你来管教,若再管教不好,将来出去了,必给我季家招来大祸!”
和赵嬷嬷一道搀扶着吕太夫人回了松院,季华裳回到前院时,这边还闹腾着,和方才差不多,只是小驹跪了下来,半张脸肿着,上面还有两道指甲划出来的红痕,一看就是邓氏打的。
“父亲,祖母刚刚歇下了。”
季华裳缓缓地步下台阶,邓氏抬头看过去,明明还是那副干瘦干瘦的样子,月色下竟带着一股清韵,仿佛在万家人身上都未曾见过。
“说,你还敢不敢了?还有,那些话是谁教你的?说不说?”季同这会儿没空理会季华裳,揪着季广,朝着他背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老货老货,不都这么叫的吗?我没有说错,也没有偷吃,拿回家里的东西,凭什么不给我吃!”季广继续嘴硬,眼珠子在邓氏脸上转了又转。
“你教他的?儿子果然不能长于妇人之手,你说说你,一天到晚教他什么。”季同指着邓氏怒不可遏。
“您说是妾身教的?华秀也是妾身教出来的,怎么就好了?广儿好好的,怎么这几日就不好了?老爷,您还不明白,都是华裳在挑拨,她不满您任她在官衙受刑,才在母亲面前说广儿的坏话。”邓氏恶狠狠地瞪着季华裳。
“夫人。”季华裳无奈地拖长了话音。
“受杖刑是于大人判的,父亲求情与否,我都得受罚。广儿在族学行事不端,是齐夫子亲口说的,而我都有两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夫人,您这么说,疑心也太重了吧?”
季同略想了一下,不满地看向邓氏:“华裳平日里都在司牧监,哪有功夫理会广儿?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这回非罚他不可,之后他也由我亲自教养。”
“老爷,您打算怎么罚他?广儿还小……”邓氏心疼地看着抹着眼泪的季广。
“传家法!”季同咬牙说道。
“不要啊,老爷,您不可以这样对广儿。”
季华裳头疼地看着他们,嘴角抽了一下:“父亲,您听我一句。夫人,您也别急。二弟犯了这样的错,的确要给祖母和族学那边一个交待。但他是初犯,年纪又小,我看若不是有人在他身边教唆、帮衬,他也不至于混账至此。所以,只需把这个人揪出来,加以严惩,二弟就不必受太多责罚了。”
邓氏先反应过来,她头一次认可了季华裳:“对,对,就是这样,老爷,广儿一定是被他身边的人教唆的。就是这个小驹,成天陪在他身边,不劝着他守规矩,还教唆他逃课、欺负同窗、辱骂长辈……这样的下人,就该打死了,或者远远的发卖了!”
“父亲,如果您只责罚二弟,那就全是二弟的错,传出去对二弟的名声也不好。”季华裳提点着,看向季广,“广儿,你说,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小驹有没有劝过你不要做?”
季广目光闪烁,冷不丁地被邓氏掐了一把,他立刻点头如捣蒜:“对,都是小驹教我做的,他还骂祖母,我只是学他。”
“二少爷,小人没有,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明明都是您……”小驹话没说完,就被邓氏扇了两巴掌,又叫下人堵住了嘴,按倒在地。
季同想了想,颔首吩咐下人:“就是这个下人作恶,带坏了少爷,一定要严惩,先把他带下去,明日处置!”
眼看着小驹要被拖下去,季华裳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她弯着腰,直视着季广的眼睛说道:“广儿,小驹把你教坏了,你说该怎么处置他?他是你身边的人,你日后要做季家的主人,你必须学会处置自己身边的下人,尤其是对不起你的人。”
“广儿懂什么?老爷,妾身觉得应该把小驹重重地打一顿,再发卖了。”邓氏看着季同的脸色。
季华裳这话听起来并没有问题,还承认了季广是季家未来的主人,可是邓氏就是觉得不知道哪儿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广儿是要学着管束身边的下人,广儿,你自己说。”季同催促道。
季广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被人按得死死的小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双手紧张地互握着。
“若是不罚他,可就只能罚你了。广儿,你没挨过家法,你不知道有多疼,多难受。”季华裳提醒着,原主当初受罚的时候,季广可是在旁边跳得欢呢。
季广难受了一会儿,突然发狠上去踹了小驹一脚:“打他……打他五十杖,卖到海边去,不许回来!”说完又去求季同,“父亲,儿子错了,您不要打我,都是小驹带坏我……”
“你也不是个好的,罚你抄《孝经》十遍,明日到祠堂跪两个时辰。”季同沉着脸,但看的出来,气已经消了大半。
下人把小驹带下去关进了柴房,邓氏也带着季广回去安寝,季同留了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已被忽视多年的长女。
“华裳,最近你似乎变化很大,齐夫子那里,还有你祖母那儿,真不是你挑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