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毕竟还没有查实，母亲，您看，能不能先……”季同被这一眼看得什么架子都没有了，左右为难地看了爱女和老母。

吕太夫人看着他冷笑：“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个平妻娶的好，不止让你忘了娘，正妻和女儿还有这阖府上下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话说的重了，直指季同不孝！

季同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

季华裳机灵地退到旁边，躲开了季同的大礼，这个时候不该她说话，这些都是吕太夫人的事。

其实很多事就是这样，不需要亲自动手，用道义，用纲常，就足够压死一个人。

何况季同不也用男尊女卑、贞洁操守压制了俞氏母女这么多年，她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的一出戏，不是为了给自己出头，一切都是为了让吕太夫人开口说出这些话。

“滚！管好广儿，再出纰漏，你就等着去祠堂谢罪！”吕太夫人指着他，怒不可遏地道。

季同连连告罪，连滚带爬地过了门槛儿，又拽又催地把季华秀也带走了。赵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留下吕太夫人和季华裳二人。

“祖母，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父亲只是太看重二弟了，以后会好的。”季华裳宽慰着。

吕太夫人轻拍拍她的手背，又一次仔细打量着她：“这儿只有咱们祖孙二人，你说实话，你这样子真不是故意掩下的？”

季华裳摇头，淡淡地叹了口气：“您拿我取笑了，要是早知如此，就不会平白吃那么多的苦头。容貌生得好些，祖母也能多疼一些。”

“你这孩子，这是在怪我。”吕太夫人带了些歉意地道。

季华裳笑了笑，没有否认，不过面上没有半点怨怼：“十根手指不一边儿齐，却各有用处，从前是我不得用，我不怪任何人，以后还请祖母给我机会，让我为您尽孝分忧。”

吕太夫人原本扶着季华裳的手，要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顿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季华裳。

能够把亲情、宠爱和对家族的功用分得清楚，还敢直白的说出来，这真的是季家养得出的姑娘么？

“大姑娘，楚府的孟小爷过来了，你出去看看吧，老爷在花厅招呼他呢。”赵嬷嬷回来通禀道。

吕太夫人笑了一下，提醒道：“你父亲刚受了气，你忍忍他，别在外人面前闹了笑话。”

季华裳应了，到了花厅，一眼看到孟成安在和季同说话，季同小心翼翼地想要打探些什么，脸上的怒容方消，还有些不自然，但也丝毫掩饰不住他的谄媚。

“绣台赛就快开了，小女也要参加，我平时不管这些事，没有门路，你看……”季同笑呵呵地道。

孟成安平日里应酬惯了，熟练地和他打呵呵：“这些都是女人家的事，我也不懂，要不您问问您家大姑娘？”

说着孟成安就看到季华裳进来了，立刻朝着她道：“季姑娘过来了？三爷让我来传个话，为了方便你当差，给你在楚府的外院安排了个住处，你这几日要是方便，我就安排人帮你搬过去。”

“如今传个话都要劳烦孟小爷了？”季华裳诧异地道。

从看到她的容貌开始，孟成安就对她热络起来，那些冷嘲热讽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她心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生得好果然是有好处的，不过招人也是麻烦，特别招的不是什么品性端正之人。

孟成安丝毫不显尴尬，直接答道：“本来丁夜要来，我顺路，就帮他带个话。我和你说，那个院子之前是空着的，你过去之后是一个人住，方便的很。过些时日可能还有两个服侍的使女过来，不过都有各自的房间，也都是良家出身，很好相处的。”

季同有些突然，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华裳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出去住，恐怕……不过既然三爷都安排好了，想必没有问题，你要不就搬过去？”

季华裳没理会季同，径自对孟成安道：“三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正像父亲说的，我住在府外恐怕不合适，何况也没多远，我每日一顶准时到。”

“真的不要？”孟成安别有用意地看了季同一眼，他也是担心她在季家住的不顺。

季华裳摇了摇头，温和有礼地道：“若是之后忙了再说，如今不需要，就不劳烦大家了，回头我自己和三爷道谢。”

孟成安倒没说什么，季华裳拒绝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季同不满起来：“华裳，人家三爷是好意，你这样不领情，实在是不该。你既然要当差，便好好地做事，按照楚家的规矩来。你啊，平时就是不守规矩，出去做事不比家里……”

季同摆起当父亲的谱，好一大通数落，他好像丝毫不记得，当年他让季华裳和季华英去司牧监是如何的不合规矩。

“父亲，我说了，我不会住过去。”季华裳冷冷地一眼扫过去，话语干净利落。

“季姑娘，那我先回去了，之后有事记得找我。”孟成安看出不对，告辞回去了。

季同极力挽留，不过得到孟成安几句客套话，孟成安刚一离开，他就彻底绷不住了：“华裳，我在和孟小爷说话，你不都留留他，怎么让他走了？还有，去楚府住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不去？驳了三爷的面子，他为难咱们季家怎么办？你弟弟、妹妹还等着借楚府的东风，尤其是华秀，绣台赛就快……”

季华裳浅笑着看着他，神情和态度没有丝毫的冒犯，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就是让人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您想从楚府得到什么，您一气儿说清楚，好让我有个准备，等安排好了，也能让您如愿。”

“你……这……”季同被她看得寒毛直立，支吾了几声，说不下去了。

“您要是说完了，不如听我来说。”季华裳笑了笑，扶着他坐下，动作轻柔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