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英惊疑不定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长姐，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练习？可是我没看到你绣过什么东西，刺绣是很考手上功夫的。”

“偶尔练练吧，都送人了。总之，真的没事，让我弄出什么令人叹为观止的绣品是不可能，无功无过却是可以的。”季华裳没办法细说，只能哄着她。

没想到季华英想了想，居然偷笑起来：“我偷偷看过，三妹的绣活也就那样，没见多精巧，说不定你的还比她的好呢。”

季华裳倒是没想着和季华秀比，算上重生之前，她都有快一年没拿过针线了，早就手生了，何况比这个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季华裳看着一脸憧憬的季华英，长长地叹了口气：“华英，如果我在楚家的差事丢了，甚至回到之前的状况，你能不能护着母亲，熬过去？”

“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母亲昨天还说，楚家规矩大，你这差事要是当得不顺遂，就回来吧。长姐，你是不是担心，你辞了差事，拿不到这么高的例银，我和母亲会吃苦？你不用担心的，我现在大了，也可以想点别的办法，赚点小钱。”

季华英一听，立刻拍着胸口保证着，挣得多，付出的也相应要更多，她不想季华裳太辛苦。何况她只比季华裳小一岁，季华裳能担得起梅院的开销，她也不是吃白食的。

“你有这份儿心很好，不过我说的是……如果我丢了这份差事，要离开乌啼城，你们能不能过下去？”季华裳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但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

季华英意识到事态严重，呆住了，看了季华裳几次，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长姐，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是不是西林海的事儿还没有了结？或者你做错什么了？出了问题，做错了事，都可以解释……不会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吧？”

“如果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呢？”季华裳认真地看着她。

“不会的，我觉得那位楚三爷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特别严肃，可是他是个好人。他就算不让你留在楚府，也不会连条活路都不留给你的。”季华英仍抱有一线希望。

“华英，你冷静一点，你想一想，如果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你能替我照顾母亲么？”

季华英皱着眉，半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一定好好照顾母亲，拼了命也要照顾好她。如果这府里待不下去了，我就带她到外面住，为她养老送终。”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季华裳与她相处不久，然而眼下竟有一种忽然发现自己照看多年的妹妹长大了的欣慰之感。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会尽量不让它发生的。明日你去司牧监告半天假，陪我去趟集市。”

这一晚季华裳近乎无眠，她本来是在想该如何安排俞氏和季华英的生计，可是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楚三爷身上。

经历过那些变故，她原本对任何人都不再抱有希望，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先是接受了俞氏和季华英，可这当中的原因不可忽视，毕竟她们三人血脉相连，毕竟她们在所处的环境之下，性子良善、怯弱……

可是这位楚三爷不一样，他纵使经历过风霜和艰辛，放眼大周，他虽不是皇亲贵胄，可一定是天之骄子，他习惯了风云变幻、尔虞我诈，和这样的人讲情义，要保证，那就是镜花水月。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他用了何种方式，给了她希望和隐隐的期冀，或许是他承诺允她去亦都的时候，或许是他的气度和处事方式让她信服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山涧当中，他虽不赞同她的举动，却默默地帮她凿了一夜的山壁……

可是现在，在他给了她希望之后，又要让她再被冤枉一场，让她又一次陷入绝望么？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从来不曾有希望。

在感叹了很多遍“天下乌鸦一般黑”之后，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睡着了，她晚起了一会儿，把胖宝从窝里揪出来，用力揉了揉，让它舒服得延展了脊背，伸着大脑门还要摸。

“胖宝，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去找玄清子，有他带着你过日子，一定比跟着我过得好。”

胖宝咕咕地哼哼着，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倒是和季华裳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那个杀千刀的玄清子，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至今没进乌啼城的城门。

“行了行了，你呆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

季华裳拉着早已等在院子里的季华英一道去了集市，这回不找马料，直接去了菜市，在一长排的摊位前细细地看着。

“长姐，你又要腌酱菜么？上次腌的海白菜我尝了，又入味又爽口，太好吃了。”季华英仿佛忘记了前一晚的忧愁，笑嘻嘻地讨季华裳欢心。

季华裳点了下头，浅浅地笑着说：“还要再腌三样儿，凑足四味酱菜，才能派上用场。”

季华英只道要凑个彩头，就像是八宝菜、四宝饭之类的，没有多问，随着季华裳去了一家卖蘑菇的草棚摊子。

“老伯，这么多的白玉菇堆在这里，可是有什么讲究？”

季华裳只知道如何吃、如何做，买菜一事经验尚浅，看到旁边的香菇和金菇已经卖了大半，白玉菇却几乎没有卖掉，若不是说话要客气，她一定要问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姑娘您大概不知道，这香菇用处多，素炒、炖肉都可以，还有这金菇，用来入菜提鲜、凉拌，也都不错。无论是老百姓，还是酒楼、客栈，买的人都多。这白玉菇么……本身比较厚，炒菜不易入味，熬汤也不大合适，买的人少，偏偏出得多。”

季华裳边听边点头，当中原来还有这样的门道，不过这正好便宜了她。

“这些都要了，帮我们搬上马车。”季华裳朝着远处停着的马车扬了扬下巴。

季华英拉了下她的袖子，小声说：“长姐，这东西不好做，买这么多，坏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