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秀见季华裳也看着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口型夸张地向她放了狠话。

季华裳听不到季华秀在说什么，但看口型，这当中大约有一个“万”字，她明白了个大概，知道季华秀该是在嫉妒她方才和万燕歌说话了。

她丝毫不恼，拿出了十足的得意面孔，大方地朝季华秀笑了笑，顺便示威似的朝着万燕歌所站的位子扬了扬下巴。

季华秀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以为和贵人说几句话就能改变命运了，她还不知道，几句话是可能会带来富贵，但也说不定会要人命呢？

祈福仪式毕，巫女口中念念有词地退到边上，永乐王府的仪仗登阶而上，曲茗薇着王妃大装，头戴皇后赏赐的九华金凤步摇，一双绣鞋的鞋尖上分别缀着一颗莹润剔透的东珠，华美而灵动。

曲茗薇本就生得柔美，配上这一身宫装，庄重中透出几分甜美，柔和中又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高贵，加上她身边的侍婢，虽穿着王府侍女的服饰，举止间却都堪比宫中女官。她们一出来，连万家这样的氏族大家都被镇住了。

绣台上下众人齐齐下拜，山呼千岁之声当中竟比之前入城之时多了几分激动，季华裳跟随着众人跪拜，待曲茗薇刚刚从她们面前走过之后，她终于有机会看向这位久未见面的好妹妹。

做了王妃，果然不一样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凡事跟在她身后看她的意思行事的小姑娘了。

从前曲茗薇不爱出现在人前，进宫必是要她或是陶氏陪着的，就是去各府的宴赏也是畏畏缩缩的，只会和几个相熟的闺秀说话玩闹……

可如今呢？她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人前，行事举止无一不符合王妃的典范，这都不是区区两年时间能够练出来的，不知道她私底下究竟练习了多久。

季华裳收起唇角的冷笑，随着众人站起来，主位上，于夫人代表南疆诸人欢迎了曲茗薇，巫女将用龟甲占卜出的“吉”字恭恭敬敬地捧到曲茗薇和于夫人面前，曲茗薇看了赏，底下的人又将这次绣台赛的彩头请了上来。

最中间的人捧着的是一条金丝锦绣褂裙，由南疆年纪最长的全福夫人和最好的刺绣师傅绣成。左边的是一套金质的剪刀与大大小小的绣针，剪刀柄上镶着各色彩宝。而右边的则是一只玉瓶，上面镂空雕着一位身形纤柔的绣娘，她拿着绣针坐在绣架前，偏着头看着手上的东西。

这是此次绣台赛最终前三名的彩头，不仅名贵，还都取了好彩头，得了任何一件，日后都能在子孙面前说道半辈子了。

曲茗薇含笑看着面前的东西，掩饰住眼中的不屑，对着身边诸人朗声道：“初来南疆便得以见证此盛会，是本宫的荣幸。本宫自闺中起便颇爱刺绣，今日能有幸欣赏诸位姐妹的绣艺，怎能不添些彩头助兴？”

说话间一个身形高挑的侍婢捧上一只妆匣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是全套的玛瑙头面，无论是用料还是雕工，都非凡品，让人看了不得不猜想那是来自宫中。

“这当中一共七件，加上原本的彩头，便赠予头十名的姐妹吧。”

这不合规矩吧？于夫人有一刹的诧异，不过很快便道：“这么好的头面，臣妇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臣妇先代南疆的姑娘们谢王妃娘娘了。”

两旁的官夫人们见了如此精巧的头面自然也面露赞赏之色，位下诸女虽然看不到匣子里的东西，但从她们的表情和反应中已经看出了全部，立时兴奋起来。

最终能拿到名次的，家中没几个是差钱的，要的就是个名头。原本只有三个人能拿到彩头，其余几人只能得到口头的嘉奖，如今却是十个人都有彩头，哪儿能不高兴？于是，连带着谢恩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雀跃和激动。

果然会收买人心，季华裳冷笑了一下，不过的确有用，这的确不是她所擅长的，从前她还很看不上这样的手段。

众人参拜了福绣娘娘，巫女用柳枝沾着福水洒在众女发间，仪式便算是结束了。之后便是午间的秋宴，受邀的人将前往于府，其余人等便各自方便，待到之后再来交上绣品，进行初选。

“怎么，以为搭上了万家就有胜算了？你怎么不早点搭上人家呢？也能让你的绣品好看一点。”刚一走下绣台，季华秀就冷嘲热讽起来。

季华裳笑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她此刻一定是个再温和不过的姐姐：“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能让你想到这么多，再多说几句，你该不会就要以为万姑娘要收我为徒了吧？”

“就凭你也配？”季华秀反应过来，知道季华裳在耍她玩儿，气哼哼地走了。

季华裳本来要直接回季府，可是她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孟成安，他竟然没有回去，还在那边等着她。

她最近觉得孟成安对她太过热络，心里不大想和他走得太近，可是有些事她只能从他这儿打探出来，她总不能指望楚三爷会对永乐王的家事说三道四吧？

“孟小爷还没回去？”季华裳客气地问道。

没想到孟成安却左右看了看，不以为意地道：“府里好些人在这儿，不好先走。”说着他指了一下二楼一扇半掩着的窗子，“三爷在上面有雅间，要不上去坐坐？”

季华裳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不打扰三爷了，你前几天说出去接个人，接的是永乐王殿下和王妃娘娘？”

孟成安有些得意地颔首，随即又觉得不大对：“算是吧，不过我只是和王府里的管事儿接洽，并没有跟殿下和王妃娘娘说上话。”

季华裳换了个方式打探：“殿下和王妃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看起来好生恩爱，真是羡煞众人。你不知道，刚才我身边那些姑娘连平日里的矜持都不要了，都在议论他们。”

孟成安看了看她，像是在忍着，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尽量少说几句：“富贵倒是看得出来，恩爱，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