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福曾经说过，他是因为得罪了贵人，遭其诬陷才被流徙到乌啼城的，至于他是如何被诬陷，他没有说。

季华裳听到的时候没有多想，想来匠人遭人诬陷，无外乎是被栽赃偷窃、以次充好，可是当她看到这两把匕首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曲茗薇找添福仿制了她的匕首，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不敢找有名的匠人，只能找添福这样不算起眼但手艺还算精良的。

事成之后，曲茗薇想要灭口，可若用杀人这种方式，她又怕做不干净。那时她还不是永乐王妃，曲寿私下里再看重她，也不会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参与杀人越货的事儿，更不会给她能干这种事儿的人手，于是她用了别的方式将添福流放。

“这个样式的匕首，是你让他打造的？”楚戈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宛如冰霜。

季华裳听出了他的怒意，她还在出神，目光恍惚地抬头看向他：“不，不是的，样式是添福出的，我只说了一些要求，让他改。之前他忙着给马场打造器具，我以为匕首暂时耽搁了，没想到他已经做好了。”

楚戈像是松了口气，声音重新回复到了沉稳清冷：“看来他说的是真话，他……帮别人害过人，虽然是受人指使，可也要怪他本性不良、贪图钱财。这个人交给丁夜处理，你不要再管他了。”

“匕首的样式有什么问题么？是不是什么人用过？”季华裳脑子一热，莫名地试探问道。

楚戈顿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悠远的往事，却似是若无其事地道：“一个故人，已经不在世了。”

他以为她还是在意添福的下场，继续劝了她几句，“添福拿了那人一座院子，他知道他要打造的匕首只是貌似其形的仿制品，根本不值这个价，但他还是做了，他会不知道这当中有问题么？这也就罢了，在西林海，也是他将你的消息出卖给了李虎。”

“我是觉得，他是为了生计，没有想到之前他就干过这样的事。”季华裳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添福在亦都不会缺吃少穿，他做那件事就是为了钱财。

“如果是你，为了生计，会这么做么？”

“不会，我不会去害无辜的人，尤其这个人还和我素不相识。”季华裳低下头，微微阖上眼，想要掩饰那些她所控制不了的情绪。

楚戈神情一滞，有些东西似乎一闪而过，他明明察觉了异样，却没来得及留意究竟是什么。

他看了那两把匕首一眼，那件事他事后查过，柳士铭初听闻爱子柳安和曲茗悠有私情时是不信的，若非有那把曲家家传的匕首作证，她不会被活生生地葬身于冰冷的地下。

添福是丁夜审的，他还没来得及亲自见过，添福并未提及从前的事，他是看到匕首熟悉的样式和上面的图纹才想到这些的。

他曾经查过害死她的幕后之人，有几个值得怀疑的，可是都没有实质的证据，也许这个添福会成为一个突破。

“您说他是受人指使，是谁指使的……查到了么？”季华裳当然知道是谁指使的，她好奇的是眼前的楚三爷和曾经的她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确听说过楚三爷的名号，但没有更多了，可是他刚才的话，让她想到了之前他的那些莫名的话和出神的样子，原来他之前所想的人是曾经的她。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亦都的贵戚自有往来的圈子，她虽生性不爱拘束，但在圈子之外，除了曲家名下铺子里的掌柜和一些得用的伙计，还有田庄里的下人，就只熟识玄清子这一个外男了，她实在想不到她曾经会和他有什么瓜葛。

“还没有问，你有兴趣？”楚戈反问道。

季华裳用力点了点头：“如果您放心，我可以替您去问。”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不过您能告诉我，您和那位故人是什么关系么？”

“为什么要问这个？”

“您如果和那位故人私交匪浅，您还是亲自问吧，我问可能不合适。不过，我还想见他一面，毕竟他的身契在我手上。”季华裳尽量把话说得自然些。

楚戈看了看她，似是在思量她的话里是否有旁的意思，忽然道：“也好，你去问，问出什么，不要声张。”

“是。”季华裳应了，又问了他还有没有别的事，就告辞了。

不想楚戈在她迈过门槛之前叫住了她：“这么想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你就不怕好奇心太盛，问出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被我灭口？”

“灭口？”季华裳大睁着明眸，若不是她确定他和曾经的她绝对没有要紧的关系，一定会误会。

“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会把你卖了，为贡马病殁顶罪么？”楚戈的口吻带着些许玩味，眼神中也平添兴味。

“三爷说笑了，您不是那样的人，您怎么会把我卖了呢？您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家主。”季华裳难得狗腿地巴结了他一番，才满头大汗地离开了。

添福暂时被关在马场的地牢里，季华裳打算第二天再过去，顺道看看病马的康复情况。绣台赛的事她并不上心，但也不能完全放下不管，她还是要回去准备一下。

季华裳回府先去见了吕太夫人，向老人家保证她一定认真准备绣品，得不到嘉奖，也绝不给季家丢脸。吕太夫人则勉励她尽力而为，报了名的有不少是陪榜的，她不必太过紧张。

回梅院的路上，她正好看见季华秀从竹院出来，若是往日，她绝对装作没看见，可是今日不同。她刚一入楚府，就被季华秀用这样阴毒的方式栽赃，她着实不痛快。

“呦，这不是我们季家的大姑娘、嫡长女么？怎么，报名了绣台赛，不在房里练女红，还在往外跑啊？”季华秀笑得眉开眼笑，扬了扬手里精致的绣帕。

“看到了么？这是南疆最好的女红师傅绣的，我最近经常得她指点。你呢？该不会打算自己练练，就去绣台赛丢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