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锦心中一跳，刚想说点什么蒙混过关，可眼见姐姐一副心中了然的样子，只得老老实实苦笑着道：“这，这我也听说了，最后还是伯母严令不许，才勉强打消了周二哥的念头。姐姐，周二哥他，也是一时糊涂了，伯母的心性，别人看不清，你还不知道么？”
沈穆婉也不是才认识郭氏，且不说就这么一个嫡出宝贝儿子，只看往日里目下无尘的行事作风，她就能够想象这件事会在周家造成多么大的风波。
“哎，若单说周伯父，最是文人风骨，只看他和父亲引为至交，就知道对于银钱家世，根本放不进眼中，只可惜伯母她……哎，要是不拦着，只怕周伯父还真的会点头应允，想想周二哥……到底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早知道就该……”
沈穆婉低声说着，脸上闪过几分惋惜。虽然屋里没旁人，到底两个人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又隐晦，可对面的沈穆锦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连连急声道：“姐姐你糊涂了？！”
“这，怎么了？”妹妹的这样强烈的反应，让沈穆婉有些不解，“我虽然之前从没多想过，可自从听说了这个消息，再回想过去种种，就觉得他，他只怕早已心中有意，记得那一年……”
“姐姐！”沈穆锦越发急了，直接打断了长姐回忆过去的话头。
“怎么？这屋里就咱俩，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话，难道你还和我害羞了不成？还是说，你，你看不上人家？”
“姐姐不必说起周二哥的种种好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也不可能自视甚高看不上人家。如今父母都不在了，私下里咱们姐妹俩，我更不会摆出大家小姐礼数周全的那一套。只是，姐姐你当真觉得若早些知晓，周家就会是良配么？”
上一世的柳家当家少夫人沈穆婉，人人说起来都是务实果决，手段了得，所以才能瞒着所有人，让沈穆锦隐姓埋名，就在京郊的尼姑庵里住了七年之久，若非朝中出了大事连累整个柳家，只怕她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这一世的沈穆婉，还仅仅是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姑娘家，在沈家的庇护下，并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搓磨艰险，对于婚事和未来，总还怀着许许多多乐观的希望和憧憬，也难怪会看好周斌和自家妹妹这一对。
“你，锦儿你，不会一早就知道了周二哥的想法吧？你，哎，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意伯母的反对。可是周二哥跟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我都能看出来他心诚，你不可能不清楚啊。再说了，这件事若真的说到周伯父面前，以他跟父亲的交情，一定会赞同的，到那时有长辈庇佑，夫，夫婿的关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可为了让妹妹认清情况，情急之下，沈穆婉也顾不上自己的言辞是不是合规矩了，“再说了，伯母她到底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算一时想不通，可若真的成了一家人，天长日久，等她看到了你的好处，自然也就不会再反对了。你想想，咱们离开泉州时，伯母收到那幅六合同春的云肩多喜欢啊，可不是拉着你好一顿夸么？”
“那是因为知道咱们要走了！姐姐啊，正是因为伯母不满意周二哥的心思，所以哪怕咱们临行告别时没有那幅云肩，想来伯母她也是满心欢喜的！”沈穆锦有些无奈的压低声音解释道：“姐姐刚才这番话虽然看起来在理，可你再仔细想想，就算周二哥真的不顾一切求到伯父面前，周伯父他也力排众议安排了亲事，可是这样强迫得来的结果，伯母她真的能放下成见真心接受吗？说实话，我确实早就清楚了这件事，还是周二哥亲口所说，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觉得此事不可行。难道这样一个只凭一腔真心，完全不考虑我的名声和家族想法的人，就是真的准备好去承担一份他根本没有想过的责任么？而且还是一辈子？”
妹妹这一席话，说的沈穆婉愣在当场，可她却还没有结束，“我明白姐姐是为我好，父母亲不在了，清儿是个男孩子还好说，可咱们姐妹俩的将来却还没个着落，像周家这样知根知底又有交情的人家，不管门第如何，看起来都是托付一生的上选，只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些话先前我也曾掰开揉碎的说给周二哥听，只希望不要和伯母生了嫌隙，可他还是闹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要不是咱们最终按计划离开了泉州，只怕和周家这份宝贵的交情，就再难维持下去了。”
面前的妹妹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那张依旧稚气未脱的嫩白小脸上此时的表情，却成熟的让沈穆婉有些陌生，一股酸意从鼻腔直冲眼眶，让她忍不住双目泛起了湿意。
“锦儿你，这些话，我，我之前从未想过……真真是命途不济，这以后，你可怎么是好啊……”抬手急忙用帕子拂去冲去眼眶的泪水，沈穆婉垂下头，强忍着哽咽低声喃呢，心中升起的酸涩却难以抑制。
“别，姐姐你，别这样，哎，我都不觉得可惜，你就不要难过了啊，又不是非要急着嫁人……”没有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让姐姐如此难过，沈穆锦着急的倾身想要安慰，却一时没了章法，颇有些手足无措。
“两位小姐……”
正在这个时候，厅堂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一只脚才迈进门就察觉不对停了下来的，正是一路上负责从沈家姐弟去凉州的赵成。
尽管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低头整理了仪容，可是沈穆婉那微红的眼角却还是让赵成察觉到异样，只不过以他的眼色和应变，心中虽然后悔方才忘记了窍门，面上却只是话音稍顿，就错过眼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让过身后的沈元，两个人一起进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