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雀儿连头也不敢抬，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滴在光洁的石板上，呐呐半晌，才哆嗦着道：“奴婢，奴婢只是将自己所见所闻都俱实告诉小姐，至于，为何这，这金冠是大小姐的，奴婢也，也实在不知啊……”

“哦？既如此，佩兰，你可还有话说？”

听见沈穆锦问自己，原本低头沉思的佩兰明白，这便是决定自己全家命运的关键时刻，忙大声答道：“奴婢有话说，奴婢知道这金冠为何会是大小姐的。”见众人果然都看向自己，佩兰定了定心，继续说道：“起初陈记将金冠送来，因小姐还不能插戴，所以是由泽兰锁在螺钿立柜中保管。有一日小姐说起，这珠冠意义重大，怕将来时间久了，定制的金冠没有图样，若是坏了旧了不好修复，便提出要亲自绘出花样来。于是，泽兰便将珠冠从立柜里取出，为了方便，暂时就近存放在画案旁的雕花橱里。后来，小姐想起大小姐的那只珠冠，便叫奴婢去借了来，由泽兰先锁在内室的螺钿立柜中，打算之后一样绘制出图样来。”

偏头看了看一旁跪着的雀儿，佩兰眼含恨意，语气冰冷道：“雀儿即说起这珠冠是来自螺钿立柜，那自然是大小姐的那一只而非小姐的，只是，奴婢一早就知道这些内情，若真像吴嬷嬷和雀儿之前所说，又怎么会认错？！”

“你，你胡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紧紧握住颤抖的双手，雀儿失声叫道。

沈穆锦微微勾起的唇角一片冰凉，开口道：“怎么，我屋里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都要经过雀儿你允许了？”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不知道……”辩无可辨，雀儿口中只剩这几句话颠来倒去的重复。眼看着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紧紧掐着衣角的小万氏到还能维持脸上的冷淡，城府不够的阮宝芝和地上跪着的吴婆子，却没有这样的好定力。

看见阮宝芝手中的帕子几乎快被揉烂，沈穆锦心里好笑，淡声开口道：“佩兰说的确实是事实，这件事姐姐也知晓，所以雀儿刚才所言，显然是编造污蔑，至于吴嬷嬷……”

“奴婢知错，求小姐饶了这次！奴婢，奴婢也是误听流言，再不敢了！”不等沈穆锦说完，吴婆子便连忙磕头讨饶。虽说她也心疼自己唯一的孙女，可此时不赶紧撇清关系，等两个人都被赶出府去，那才真是没了活路。

只是事情一旦坏起来，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只几下，吴婆子额头便磕的一片红肿，却也没挡住沈元接下来的话。

“回二小姐，小人去后院时，曾遣人去前面打听情况，说是姨太太平日里派人去外面宅子，总会提前招呼门上备下青呢小轿一顶。今日不但外门上的人没得到消息，就连守二门的婆子也说，只见吴嬷嬷出去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又走了回来，算算时辰，再快的腿脚，怕也是来不及走到假山边回廊下的。”

沈元说的平静，只是这话的内容，却如冰冷的刀刃架在了吴婆子脖颈上，眼看着就要见血。

跪在地上的吴婆子再也撑不住，爬近几步就想要去抱小万氏的腿，“太太，太太救命，救救我们！奴婢和雀儿可都是一心为主啊！太太，啊……”只是还没等她靠近，就被小万氏抬脚狠狠踢在肩上，惨叫一声向后摔在地上。

“祖母！”跪在地上的雀儿大叫着扑到吴婆子身边，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贱婢！你二人竟然当着大家的面造谣污蔑他人！好好的一场家宴，全叫你们给毁了！你！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竟然还妄想要我救你！”伸手指着吴婆子，顺势站起身的小万氏怒不可遏的厉声骂道，“婉儿，锦儿，快把这个贱婢打了板子赶出去，留她在家里，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污言秽语，到那时为了活命四处攀咬，岂不要搅得家宅不宁！”

好一副义正严辞的嘴脸！

肩头伤的不轻，吴婆子疼的直抽气，雀儿心疼的将她搀扶着坐起，眼神闪动，哽咽着恨声道：“小姐，奴婢知错，但确实是姨太太软硬兼施，指明了命奴婢将小姐那件珠冠偷出来给她，又让奴婢悄悄藏进了王三叔家，她用祖母来威胁，奴婢这才不得不从。小姐细想，奴婢刚进小姐屋里，何必偷东西污蔑他人，岂不是自毁前程？况且若没有表小姐亲自描述，奴婢又哪里能知道那珠冠？”

小万氏气急，满脸怒容，胸口起伏不定，阮宝芝忙也跟着站起身，脸色青白的走上前去扶了自家娘亲，“呵，这么快就胡乱攀咬起来了，指不定是你偶然间听说珠冠的事情，想着污蔑佩兰，又让泽兰落一个管理不当的罪名。两个大丫鬟遭罪，你好出头不是？”又劝道“母亲息怒，您最近身子不好，可别再气坏了，为着这两个贱婢，不值当。”

“你！你们！明明咱们祖孙两个从头到尾，都是按照姨太太的话去做，否则奴婢二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姨太太如今既然翻脸不认人，可就不要怪奴婢不留情面！”事到临头，吴婆子也是不管不顾了，连称呼都改回旧日里的，显见是已经不认小万氏母女为主了。

小万氏眼皮一阵乱跳，心中惊疑不定。

这吴婆子狡猾世故，莫不是留了什么后招在身边，以防不测？

不，不可能。

紧紧攥着的指甲刺入手心，小万氏一个激灵，冷下心来。自己做事仔细，不可能留下痕迹让吴婆子抓在手中，定然是她狗急跳墙，胡编乱造想要威胁自己就范。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家都是明眼人，我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你污蔑！”

小万氏嘴上强硬，暗里却紧紧抓着身边阮宝芝的手臂，尽力沉着一张脸坐回了桌前。眼看着吴婆子眼露厉色，又要张嘴，母女二人的心全提到了嗓子眼。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