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开泉州?娘,离了泉州,我们要上哪里去?”听了小万氏的话,阮宝芝心中又惊又急,忍不住起身几步靠到了自家娘亲身边。
小万氏见女儿一副失了神的无助样子,抬手轻拍着安抚道:“好孩子,就算这泉州不能再留,咱们还可以往京城去啊。你不用担心,先头你姨丈眼看着要不中用,娘亲我就已经私下给黄嬷嬷送了消息出去,让她给咱那院子悄悄寻几个合适的买家,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方才我与黄嬷嬷已经定了准信,三日后有一队背靠官家的大商队要往京中去,她会打点好一切,带着卖宅院的银钱同咱们一起跟着商队进京。”
“三,三日后?可是,娘,我……”阮宝芝心中发堵,嘴上却不好明说,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小万氏,拽着手中的帕子干着急。
“傻丫头。”好好地一方丝帕,眼看着就要被扯的不成样子,小万氏轻轻握住女儿的手,心疼的温声开解:“你的那点子心思,当娘的我还能不明白?眼看着这沈家上上下下,天天筹备着往凉州迁,我却一味装傻只作不知,你想想又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若哪一天时来运转,和周家的事情再能有什么转机,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不但你心愿得偿,娘亲我也不用再费心打算远走京城的事情了。哎,终究天不遂人愿啊,方才黄嬷嬷的话你也听见了,倘若周家捉到的真是丰儿,沈家姐弟还好说,可咱们母女俩呢?那时候别说亲事了,只怕连安生在这泉州共处都成了奢望!”
小万氏说的语重心长,这些事情,低着头一直没吭声的阮宝芝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到底还是一颗萌动春心难舍罢了。
“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娘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又叹了口气,小万氏自己心中的不甘也不比旁人少,“好在零零总总,咱们现在也算是有了些家当傍身,否则以当初从阮家离开的那副嘴脸去京城,只怕是连忠勇伯府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不会吧娘,那,那忠勇伯府不是我正经外家么?怎么会亏待我们呢?”以往还在阮家时,阮宝芝明明记得母亲常常提起远在京里的外家,所以就算家中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时候,延平的那些小姐们也依旧不敢对小瞧于她。“那,要是,要是真像您说的那样,我们干嘛还往京城去呢?”
“除了忠勇伯府,咱们孤儿寡母的,一时也没有什么再好的去处和依靠了,总不能真的去抛头露面指望自己过日子吧。况且,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看着也还体面,你又样样都拔尖,等到了京城里,伯府的人见了,自然明白帮着咱们结一门好亲事,对于他们来说,将来也是一份助力,少不了大家都得好处。”自己就得了这一个孩子,打小千叮万嘱仔细教养,小万氏自诩阮宝芝绝对不会比忠勇伯府的姑娘差,心里的算盘早就打的噼里啪啦响了。
那可是京城啊,该有多少不得了的青年才俊?
阮宝芝不敢再多想,脸颊上却已经飞起了红霞,就连原本时刻挂在心头的周斌,一时好像也没有那么舍不得了。
等到了京城,成了忠勇伯府家的小姐,什么样的人配不得?哪用得着在这小地方让人家挑拣。
眼看着面前一副小女儿娇态,眉头渐渐松开的女儿,小万氏知道她心中已经想开,不由得暗自点头。
不愧是我万梓佳的女儿,孰轻孰重,这一点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好啦,你呀就不要操这些心了,赶快回去把东西归置归置,明日一早,咱们娘俩就去你表姐那辞行。”
“诶,女儿这就去。”阮宝芝连忙笑着点头,转身出门往自己房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家姐妹俩正在花厅里和赵成、沈元两人最后一遍核对要带走物件的清单,小万氏母女俩果然便上了门。
自从上次周斌在沈家出了事,这母女二人就一直是深居简出,连沈家将要遣回凉州的事情,都全当作不知。昨天众人还都在头痛此事,谁成想今天人家竟然会主动上门,还选在了这样一个时候,不由让在场除了沈穆锦之外的众人,心中惊诧万分。
“姨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传个话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您之前伤了神,身体一直不好,又图清净不让咱们请大夫,只愿意在沁芳苑静养,如今可好些了?”沈穆婉拿不准面前这母女俩上门的意图,连忙一边让座一边试探着询问道。
“无妨,姨母这是上了点年纪,有些小病小痛的,也不碍事,婉儿不用放在心上。”小万氏瞥了眼不远处恭恭敬敬低头站在一边的沈元和赵成,用帕子掩唇轻咳了两声,嘴角挂上略显虚弱的弧度,客气慈爱的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我和宝芝今日过来,是打算辞行的。”
“辞行?姨母,姨母怎么突然要走?”沈穆婉面色惊讶的一连问到,就连一直默默低头的沈元和赵成,都忍不住悄悄看过来。
“是啊,姨母听说了,你父亲去世前,曾为你们姐弟几个安排好了去处,这位赵管事,就是周家遣来帮忙清点准备的吧。”听见提到自己,赵成赶忙老实低下头,弯腰行了个礼,“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你们出发往凉州的时候,家中上上下下差不多都清点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和宝芝自然也不能再留在这府里添麻烦,万一没帮上忙还耽搁了你们的行程,那可就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了。”
“这,姨母这话说的,都是一家子,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法。”惊讶归惊讶,小万氏母女主动提出要走,沈穆婉心里自然高兴,只是面子上不能露出来,“哎,回到凉州祖籍投奔大伯父,这也算是爹爹留下的遗愿,作为儿女,不得不从,若非如此,我们姐弟几个又怎么舍得和姨母表妹分开呢?”
“是啊,原本我还想着,走之前能和表姐再多相处些日子,没想到,没想到表姐竟然要先一步和我道别了。”一边坐着的沈穆婉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了哽咽,最后干脆用帕子掩了面小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