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也累了，快歇着吧，我这就带着宝芝回去了。”没走出多远，小万氏一副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阮宝芝别了沈家姐妹，往沁芳苑走去。

沈穆清刚刚在二门送过周家的人，就已经回去前院，这时候便只剩下沈穆锦姐妹两带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没了外人，沈穆婉皱了皱眉，先开口道：“锦儿，今日郭伯母所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沈穆锦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姐姐的胳膊，“依我看，这是迟早的事情。姐姐也知道，母亲去了，这后院终归是要再有个当家人，就算不为着咱们姐弟几个，将来父亲也总是需要有人照顾的。虽说如今还在母亲孝期，但爹爹卧病，就算咱们再不愿往坏处想，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一片苦心。”

这些话沈穆婉如何能不明白？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其实我倒觉得，这件事由郭伯母操持正好，一来身为按察使家眷，这福建地界上的官眷交际圈再熟悉不过，二来，今天你也看到了，周伯母还是真心实意为着咱们好的。”

沈穆婉抬手拍了拍妹妹搭在自己臂弯的小手，温柔的笑着说：“锦儿长大了，如今看事情很是明白呢。”

若还看不透这些，前世的那么多的苦楚可不是白受了？

沈穆锦笑了笑，有些庆幸的道：“其实上一次在凌波阁的事，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瞧着姨母的打扮做派，除了想要掺合进管家的事，怕是也料到这一层，想要……”

到底是长辈，说出来让人听去，到成了背后非议，沈穆锦话到嘴边不说出口，身边的沈穆婉却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可不就是说小万氏有意直接成为沈家的继室么，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穆婉心中有气，冷笑了一声，“呵，她想得未免也太好了！真是如徐嬷嬷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们应该还不知道父亲请托了郭伯母，但经过上回的事情，恐怕也清楚父亲生了芥蒂，今日上赶着进了花厅，莫不是又想要去攀周家这个高枝了？”咬了咬唇，沈穆婉有些后悔道：“也怪我，想着终归是亲戚，不好闹的太难看，沁芳苑重新派过去的婆子只求老实可靠，却没嘱咐彻底看住那两人，这才让她们得了消息，在外人面前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怎么能是姐姐你的错呢，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道还能将沁芳苑禁了足不成？不过就算得了消息见了面，姨母她想要打周二少爷的主意，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沈穆婉叹了口气，“也是，阮家如今无人在朝做官，姨母又是寡居，就算不在乎嫁妆多少，只这家世，便般配不上。”

沈穆锦听了轻笑，“何止阮家般配不上，这福建大大小小的官家小姐，怕是没有一个能入得了郭伯母的眼。”

“你是说……”沈穆婉听了这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当下也不继续，只笑了笑，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就到了深秋，沁芳苑倒是再没出什么乱子，只是沈齐光的病，却一天天的严重起来。

这一日晚间，沈齐光特意让人来传话，说是第二天一早请沈家姐妹一同往正院里去，沈穆锦应下，第二天早早便收拾齐整，和姐姐沈穆婉带着人到了正院。

待到掀帘进了屋，姐妹俩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去学里的沈穆清，此时竟也在屋里，正扶着沈齐光从内室出来。

“清儿也在啊。”

只罩了件竹青外袍的沈齐光面色青白黯淡，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松垮垮挂在身上，腰间用绸带束了，由沈穆清扶着，缓缓在上手坐下。

“咳，咳咳，都，都坐吧。”

话未出口先咳数声，短短的几个字说完，沈齐光便已是胸前起伏，一阵急喘。

沈家姐弟分别坐下，沈穆锦心疼，连忙问到：“爹爹这是有什么要事？大夫嘱咐要静养，等身体好些了再说也不迟啊。”

沈齐光摇摇手，看着儿女们关切的眼神，好容易喘匀了气，微笑着道：“无，无妨，爹爹这是老毛病了，你们无需挂心。今日，将你们三人都叫来此，是要说一说续弦之事。清儿还太小，听听便罢，婉儿，锦儿，且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想的吧。”

“这……”自己还待字闺中，如今就要说起父亲的婚事，沈穆婉到底面皮薄，微红了脸，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

见自家姐姐这样，沈穆锦到底经历过一世，主动接过话头来：“爹爹，郭伯母给的名单，我和姐姐已经细细看了，单子上列的详细，人选也都不错，尤其是其中卢守备的女儿和窦县丞的姐姐，至于最终结果，女儿们全看爹爹的意思。”

沈齐光听了点点头，却不说话，敛了眸子静静坐着，好半晌才又道：“那单子我也看了，郭淑人委实是费了心思。卢氏是独女，家中人口简单，只因前头订婚后等了多年，未婚夫婿却被水匪所害，这才耽搁了。至于窦氏，更是为了照顾寡母幼弟，误了嫁龄，孝心可嘉。只是……卢氏性情刚烈，怕只怕将来治家过严，委屈了你们姐弟，而窦氏，照顾娘家多年，想来也已是旧习难改。”

沈齐光话说得极慢，也未深言，但其中的意思，在坐的姐弟三人却都听明白了。

在旁人看来已是极好的续弦人选，沈齐光却依旧不满意，究其原因，还不是放心不下这三个儿女。

沈穆婉心中酸涩，强笑着说：“照爹爹这样说，岂不是再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我看啊，是您太过挑剔，有您在，这些都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沈齐光神色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如今我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放心不下你们三个，原本还想着你们姨母她……”

果然如此，沈穆锦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