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姨太太来了。”

就在阮宝芝被逼得惶惶然之时，门口守着的仆妇突然挑开帘子，进来说是小万氏来了。

呵，明明没有吩咐人去通知她，还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跑来救场，看来还是留了一手啊。

“哦？那正好，请阮太太进来吧，或许，她能替阮小姐将这前因后果讲清也说不定呢。”不等沈穆锦说话，郭氏瞟了眼脸色一松的阮宝芝，径自吩咐道。

“听说周二少爷落水了？怎么回事？可好些了？”小万氏一边迭声问着一边进了门，身边扶着她的却不是分到沁芳苑的那些个丫鬟婆子。

“姨母安心，周二哥哥已经歇下，大夫看了之后说并无大碍。”郭氏坐在上位没有动，可沈穆锦却不一样，小万氏到底还是长辈，不得不起身过去让座，“这，这不是黄嬷嬷么，怎么亲自跟着出来伺候了，沁芳苑的人其他人可真是该罚了。”

小万氏身边跟着的妇人一身青色短袄配玄色棉棱裙，暗黄的脸上满是皱纹，有些佝偻的脊背让她就算站起身，也尽显老态，却仔仔细细的小心搀扶这小万氏。

此人正是小万氏的乳母黄嬷嬷，不但从京中忠勇伯府跟着进了阮家，更是陪着小万氏母女从延平一路千辛万苦到了泉州沈家，论起对这母女俩的忠心，再没有人能比得过她了。

“二表小姐说笑了，伺候小姐是老奴的本分。”黄嬷嬷谦卑的一边说一边扶着小万氏在厅堂里坐下。

“娘亲……”自从听见小万氏来了，阮宝芝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气，此时也急忙上前两步，躲到了自家娘亲身边。

听见阮宝芝唤自己，小万氏仿佛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轻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还穿着这一身？也不先换了衣服再过来，成什么样子。”

虽然不知道小万氏到底要编什么理由，可此时递来的这台阶阮宝芝又怎么可能不接，连忙解释道：“女儿意外得知周家哥哥落水，一时担心，情急之下就这样跟来了，正打算回去更衣呢。”

小万氏点点头，“还不快去。”

“且慢。”

想要蒙混过关，坐在上首的郭氏可不答应，扬声打断了这母女的自说自话。

“阮太太且不要着急。您也知道，我斌儿今日就在花园里的小湖边落得水，此事颇为蹊跷，巧的是，令媛也在。虽然，阮小姐称她并没有看见斌儿是如何落水的，可除了她，现场再无旁人。我想，至少可以先告诉大家，阮小姐突然穿这一身独自去湖边，这样异常之举，究竟所为何事？说不定，也能助我们查出落水的原因呢。”

郭氏话说的不疾不徐，唇角带笑，一副平易近人通情达理的样子，可在坐的众人却都明白，如今丰儿跑了，和周斌落水有关的，只剩下了个遮遮掩掩行为怪异的阮宝芝，若是小万氏母女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今日这事，必是不能善了了。

“独自一人去湖边？”小万氏不慌不忙，一副意外的表情环视在坐众人，最后将疑惑的目光落在面前惴惴不安的女儿身上，“宝芝，你怎么不说清楚为什么去花园里？”

“我……”就算自家娘亲这样理直气壮的问，阮宝芝又哪里能说的出来什么正经原因。

“嗨，你这孩子，这个时候倒觉得自己傻气了？”小万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握住阮宝芝的双手摇了摇头，转而对郭氏解释道：“难怪淑人要误会，原就是这孩子犯傻，估计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才不愿意说出口。”

这么坦荡自然，难道还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别说郭氏心中一愣，就连亲眼看见全部过程的沈穆锦，此时面对小万氏的笑容，心中都忍不住对于事实产生了疑惑。

“说起来，也都是为了我。您也知道，这些日子家中出了不少大事，我和宝芝孤儿寡母，最明白日子艰难，每每想起我那可怜的妹妹妹婿，还有留下的这几个孩子，只觉得心中痛苦不已，茶饭难咽。我这傻女儿见了，心中自然着急，又怕我从前留下的旧症候复发，所以才费尽心思想要帮我疏解心中的郁结。”

小万氏叹了口气，说着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哽咽，伸手帮阮宝芝拉了拉揉皱的衣角，“宝芝身上这衣裳首饰，还是我们刚到泉州时，妹妹亲自给张罗的，那时她还说，春日里家中三个女孩站在一起，不知道要有多好看，只可惜，衣裳还没有上过身，她便撒手去了。至于花园里的小湖边，从前妹妹卧病，我们母女去瞧她，总会经过那里，想着卧病在房中烦闷，所以时常采了鲜花带去，梓佩很是喜欢呢。”

小万氏这话，旁人听起来没有半分错漏，配上她那微红的眼眶，只觉得字字情真，句句意切。但是换个方面想，这母女二人进沈家之时，全身上下也没剩几件家当，哪个又不是万氏让人备下的？再说了，为了能够在沈家安身，这二人自然没少讨好作为女主人又是唯一血亲的万氏，那些听了就让人心酸的话，还不是仍凭小万氏一张嘴随便说？

“阮太太的意思是说，阮小姐专门穿成这样去小湖边，是为了安慰您？”小万氏这一番解释，听起来十分动人，但郭氏见惯了内宅心计，况且对于她的底细并非一无所知，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相信。“呵呵，真是孝心可嘉，只是，为何阮小姐身边一个跟着的下人也没有？她独自一人在湖边，又怎么能安慰到您这番情肠呢？”

“淑人误会了，宝芝她并非是一个人。”说完，小万氏看向一边的黄嬷嬷。

黄嬷嬷意会，上前两步主动解释道：“淑人有所不知，如今家中重孝，小小姐虽然一心想要安慰小姐，却也懂礼，知道这样一身打扮十分不合适，所以瞒着他人只带了奴婢，又选了小湖边这样一个既有回忆又偏僻无人的地方。今日奴婢陪着小小姐到了湖边，四下看过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这才转过身去请不知此事的小姐过来，本打算让小姐意外发现这一幕，引她一笑。可谁知等我们回到湖边，却只见到许多留守的下人，没有了小小姐的身影，询问之下，方知晓周二少爷落水的事情，这才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