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果真是姨母留给锦儿的那只发冠！”沈穆锦听见身侧的阮宝芝忍不住惊呼道，手拿帕子轻掩着唇，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
“这……”紧皱着眉的沈穆婉面色不虞，眼前的事情看似清清楚楚证据确凿，她却总觉得心中尚存疑虑。
不知是不是同样心中存疑，屏风那边的沈齐光也陷入了沉默。小万氏瞥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心知此时万事具备，断不可拖延浪费了大好时机，于是思量片刻，开口劝道：“哎，好好的节下，竟出了这种堵心事。这王家三口在家中伺侯多年，锦儿年纪还小，心中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婉儿，你不要嫌姨母多事，盗取主家财物乃大错，更何况是内院私物，倘若真的落到外人手上，后果不堪设想。眼下人赃并获，作为当家理事之人，你可断不能心软轻纵了去。”
这番话说的，还真是有条有理，滴水不露，即显示了自己作为长辈的周到耐心，眼看着又将达到除掉王家三人，说明沈氏姐妹年轻不经事的目的，一抬一踩，小万氏这样的好手段，让沈穆锦心中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小姐！”王家夫妇早已是冷汗淋淋，瘫倒在地，跪在地上的佩兰却还未死心，膝行几步想要靠近沈穆锦，只是很快被一旁的吴嬷嬷拦住，拉扯间忍不住焦急的落下泪来，“小姐，小姐求您相信奴婢，这，这不是奴婢偷的，奴婢真的没有做过！”
小万氏忍不住皱眉打断，厉声斥道：“住口！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来拉扯主子，成什么样子！”
“等，等等。”这时候，一直未开口，像是被吓坏了的沈穆锦突然出声，小声叫住了正准备用力将佩兰拖下去的吴嬷嬷，“能不能，先让我看看那个珠冠。”
“锦儿，你……”
众人不解她要做什么，却也没有理由拒绝。小万氏皱了皱眉，细想又觉得此事从头到尾并无纰漏，便也安下心静观其变。
“雀儿，你刚才是说，亲眼见过佩兰从里间的螺钿立柜偷拿了东西是么？”双手接过雀儿捧来的珠冠，沈穆锦来回翻看了一遍，辩不出喜怒的缓缓问道。
偷偷瞥了眼头也不抬一直盯着珠冠瞧的沈穆锦，见她微微蹙眉，雀儿心中忐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珠冠确确实实是螺钿立柜里的那一个，就算换了谁来看，定是也说不出什么。
“是的，小姐。”
一旁的阮宝芝有些耐不住性子，刚想张口，却听见沈穆锦又问到：“你刚才还说，在王家门外听见里面说起我的珠冠，是吗？”
“是，奴婢是听见了，没错，小姐。”
听见沈穆锦和雀儿的对答，原本面色惨淡，泪流不止的佩兰，此时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有些不解的愣了愣。
“嗯，你能处处留心，又一意为主，这很好。”沈穆锦将手中的珠冠放回托盘中，点着头口中称赞道，“只是，这一只，却并非是我的那只镶珠金冠。”
捧着托盘的雀儿还未张口，自谦的话就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竟也顾不上礼数，抬头惊惧的看向沈穆锦。
“什么？怎么可能？”阮宝芝的惊呼脱口而出，看见小万氏面色不好的瞪向自己，这才反应过来，拿起帕子沾沾唇角，缓了缓气息遮掩道：“锦儿莫不是因为舍不得佩兰，所以故意这样说？那日陈记送东西来时我也在场，看的真真儿的，出了这样大的事，可不是能随便玩笑的。”
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中，沈穆锦也不解释，只吩咐面前的雀儿：“去，拿给大小姐看看。”
此时的雀儿心知不好，可脑中一片混乱，也只能按吩咐转身将托盘又捧到了沈穆婉面前。
沈穆婉已经隐约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拿起来看了看发冠的底座，便点头道：“是了，这是母亲从前打给我的镶珠金发冠。”
转眼间，事情峰回路转，原本心中暗自得意的几人，此时却如遭雷击，全没了章法。那吴婆子见势不好，暗地里狠狠推了一把还愣着的孙女。雀儿站立不稳，手中的托盘摔在地上，人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顾不上理会膝盖磕在石板上的剧痛，醒过神来大声疾呼道：“小姐，小姐明鉴！奴婢说的句句真话，断然，断然是不敢欺骗主子的啊！”
吴婆子紧跟着跪下，伏地请罪道：“太太，两位表小姐，此事皆因奴婢而起。都怪奴婢大惊小怪，听见几句流言，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就拿到各位主子面前说嘴，若是，若是私下里报给沈大总管，调查清楚再请两位表小姐裁度，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搅了一场好好的家宴，奴婢，奴婢有错，还请太太责罚！”
表面上，吴婆子还是小万氏身边的仆婢，出于尊重，沈家众人也不好越俎代庖多说什么。更何况她有些见识，情急之下知道主动认错请罪，只提自己处事方式不对，言下之意，这是要给小万氏递梯子，妄想能拖过一时，缓过气来再从长计议。
沈穆锦怎么可能让她们就这样轻易得逞，既然下定决心打算铤而走险，那就应当早早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姨母别生气，吴嬷嬷也不用急着请罪，事情的真相大家还都不清楚，眼下相关众人皆在，正好说个明明白白。”说完看向沈穆婉，“若是暂时搁下不管，怕是大家心里都有事，也没了赏景说笑的兴致，爹爹和姐姐觉得呢？”
“如此，咳咳，还请姨太太见谅，锦儿说的也在理。锦儿，既然事情出在你屋里，今日便由你就在此问个清楚吧。”屏风那边的沈齐光咳了两声，气息有些不稳的发了话，小万氏也只能扯出笑容，硬着头客气了几句。
“是，爹爹。”沈穆锦一张小脸沉下来，冷声向跪在下面的雀儿问道：“你也听见了，刚才大小姐已经确定，沈大总管搜到的，确实是她那一只金冠。雀儿，你可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