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张尖牙利齿!”百里齐冷笑一声,怕惊动昏睡中的云影,站起身来,举步走到云六的身旁,低声狠戾道,“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今天先饶过你这一回。”
百里齐不同素日里的浪荡不羁,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云六颤抖着心脏,强扛着从百里齐身上释放出的气场与威胁,眼中的挣扎与叛决交织混合。
直到百里齐走后,云六才瘫软跪坐在地上,额前细密的冷汗随着下颌的曲线滴落在地板上…
“有人在吗?”宝芝堂的老张大夫背个药箱对着空空荡荡的茗雾楼大厅喊道,“这茗雾楼的生意不是一向红红火火的吗?怎么今日门可罗雀呀?”
“有的有的。”福才从厨房风风火火地走出来,笑得温和,“今日我家东家身体不适,暂时歇业,明日再开张。”
“老朽可不是来喝茶的。”老张大夫摆了摆手,“是有人给了银子,请我来给你家东家诊病来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张大夫请进请进!”福才将老张大夫扶了进来。
…
荣安堂。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白云酒楼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使劲地一拍手边的矮桌,桌上的茶杯都颤了两颤。
“老夫人,你别生气,秀儿真的不知道哇!”程氏捂着帕子一个儿劲地哭,“媳妇儿原想着多做些好事积点福,也好让二爷平步青云,让咱们姬家在朝中也好有些地位。”
姬老夫人一把将手中的佛珠拍在身旁的矮桌上,厉声厉色,“给我说重点!”
程氏被吓得止住了抽噎,缩首缩尾地瞄了老夫人一眼,“媳妇儿原来有两个远房的表侄,都是出了好几代的不着边的亲戚,那两个孩子是从乡下来的。媳妇儿看着人也很老实便让他们去酒楼帮工,谁成想他们两个白眼狼喂不熟,偷了银子不说还敢卖了白云酒楼的地契。呜呜呜…媳妇儿的眼让老鹰给啄了才教那两个没良心的给骗了!”程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天喊地毫无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本来咱们姬家就是多事之秋,媳妇儿还给您平添恼事,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媳妇儿的错啊!”
“竟敢把连根底儿都不清楚的人带进酒楼!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嗯?你是怎么当家的?出了这种事连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吗?”
“媳妇儿怎么敢呢!媳妇儿见您老人家日夜为我们姬家上上下下操心,如今出了这趟子糊涂帐全是媳妇儿一个人造的孽,怎么忍心惹您再操劳。”程氏用帕子又抹了抹眼角,低眉顺耳的样子,再发火就过火了,只一间酒楼,他们姬氏也不值当为了这个就闹出笑话来。
老夫人一是恨程氏不争气,二是恨自己别看走了眼。但是老夫人越想越是来气,早知道二房赶不上趟,自己也不必逼大房这样紧。
程氏把好话孬话都说尽了,堵得老夫人也不好开口,只板着一张冷漠的老脸也不吭声。程氏一见:不好!她嘴话说得太溜反而惹了老夫人不开心,算了,豁出去了。
“媳妇儿做了这等错事,对不起老夫人的一片关切之心,更没脸见二爷了,媳妇儿不孝,来世再做您的儿媳给您尽孝!”
老夫人闻言心一疙瘩,就见程氏站了起来,眼神朝着旁边的柱子,头就往上撞去,老夫人吓得手中的佛珠串差点掉了,朝旁边的喜嬷嬷和侍女就喊,“快,快!拦下来!”
程氏算准老夫人不值当为了一个酒楼赔了自个儿贴心的儿媳妇,她起劲儿很猛速度却是很慢,所以还没来得及撞上柱子就被喜嬷嬷一个眼疾手快抓住了。
老夫人见程氏披头散发地像落了魂一样坐在地上,心中又不忍,她三个孙子孙女儿还没有成家,他们母亲可不能没了,算了,“赔了个酒楼就要死要活,是给我这老婆子脸色看吗?”
姬老夫人白了程氏一眼,气却消了大半,“要死回你院子去,我这安荣堂可见不得血!”
“老夫人。”程氏跪着爬到姬老夫人的腿前,抱着姬老夫人的腿哭得唏里哗啦,“老夫人,媳妇儿冤哪,媳妇儿委屈哪,呜呜呜…”
“冤?你可一点都不冤,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得我脑仁直疼!”老夫人一脸嫌弃,嘴上还不松口,程氏当然知道老夫人是在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老夫人,媳妇儿已经想到法子赎回酒楼了。您且等着我的好消息。”程氏收起哭声,“媳妇儿错了,真的知错了。老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媳妇儿这回被猫抓瞎了眼,下次一定擦亮眼用人。以后遇事媳妇儿一定多来向老夫人讨教的!”
“你知道就好!孝明他才刚升迁,以后的花销还多了去。咱们姬家的祖训,男儿都只能有一个妻子,你可是孝明唯一的贤内助,可不能拖了他后腿!”老夫人别有深意地看了程氏一眼,“把库房的钥匙拿来给我,小惩大戒。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做事了再给你。”
程氏被姬老夫人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怵,软绵绵地答应,“老夫人照顾,媳妇儿省的了。”
姬府库房的钥匙原本是在秦氏那里,后来程氏回来了,姬老夫人为了给秦氏点脸色看就放出话让秦氏交给程氏了;程氏得了重用当然很开心,但是等到了手才发现这里边真没多少油水,虽然被收了上去,但程氏却不心疼,库房的东西大多登记在册也算不上太名贵(名贵的都被人收进私库了),不是要送人的就是被人送的,再拿出去面上也不够看。
“好了,去找白云酒楼的帐房先生,让他把酒楼的帐薄拿来给我瞧瞧。”姜还是老的辣,姬老夫人怎么没看出来程氏的把戏,那酒楼是大房的,就算赔了,大房上交给她的银子一分也不敢少。只是偌大一个酒楼凭白无故地让别人捡了便宜,想想姬老夫人就肉疼。
程氏暗骂了一声老妖婆,脸上却笑嘻嘻地,“是,媳妇儿这就去办。”
…
“主子,姬府有消息了,夫人的病情好转了,气色也好了许多。”云三也是一脸喜意地报告。
云影这旁刚把祛伤寒的药喝完闻言舒心一笑,也不觉得苦了,“那就好,叫人继续暗中送药,叮嘱红袖只要是程氏送的药一律倒掉。”还好秦氏身边还有两个忠心的。
“是!另外还有消息说老夫人已经知道了白云酒楼的事了。”
云影有点期待程氏的表现, “怎样?”
“老夫人只教二夫人去找酒楼的帐薄,还有收了姬府库房的钥匙。”
“果然!”云影有些失望老夫人的做法,没能给程氏一点实质性的打击,不过再一再二不再三,云影不相信老夫人会有这么大耐心与容忍度。
“妙音古董坊给我盯好了。”云影邪气味儿十足地一笑,“对了,放出消息就说白云酒楼的神秘人要把酒楼给拍买掉,时间订在后天晚上。”
拿回来了又要买出去,主子脑袋没出毛病吧?还是他耳朵塞毛没听清楚啊?云三犹犹豫豫地说,“…是!”
这么做自然有云影自己的道理,越是抓不住的东西越想得到,尤其你想要的时候它正属于别人,那一种内心的嫉妒和占有欲有时会把一个人毁掉。当你突然有机会占有的时候,理智往往就不那么重要了。
…
“夫人,听说白云酒楼要被拍卖就在明天晚上。”何嬷嬷见人都走了,就剩下她与程氏,一脸贼兮兮地说。
“真的?”程氏貌似看上去还有点儿小惊喜,“消息可靠?”何嬷嬷是她的奶娘又是陪嫁,陪着程氏过了大半辈子,经历多少风风雨雨,程氏自然相信何嬷嬷的话。正好她应承了老夫人的话,正愁无计可施呢。
“奶娘还能对着夫人说空话?”何嬷嬷坐在程氏身边,“奶娘听到了风声,还特意出府打听了,可不就让奶娘打听清楚了。现在白云酒楼就是个空壳子也不值钱,听说那个收了白云酒楼一觉自己亏了,立马就不想要了。但是夫人那地段多好啊,要是重新修整一下那还不赚疯了!”
“那个神秘人真要拍卖?不会反悔吧?”程氏自然不傻,也没有那么容易就上当了。
“奶娘还听说了,那个人出价也不怎么高,好像五千两吧?但是价高者得,要是实在有人哄抢,咱也不要了。”何嬷嬷欲擒故纵,故意反着说。
“怎么能不要?那老妖婆就知道心疼她的银子,白云酒楼要是拿不回来,这小鞋我可能一直穿到那老家伙驾鹤西去!”程氏想起老夫人阴狠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发凉,“嬷嬷您一定要帮我,银子的事好说,但一定小心又小心地把酒楼拿回来!”
“放心吧,夫人!”何嬷嬷拍拍程氏的手背笑得一脸灿烂,话说每个人都有弱点,程氏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