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阳瞥见侍女的指尖动作,满意一笑,笑得云影有些毛骨悚然。
卫景莲一看场面快收不住了,立马站起来定场,“齐王殿下的诗真真儿不错,不过我们四皇子九皇子的诗亦有可取之处。下面诗会才正式开始了,咱们传花唱诗,沙漏漏尽鸣锣示意!由本宫开始!”
卫景莲捧着一团由牡丹花制成的捧花,伴着第一个音节传给了下一个人。当即铜锣旁的侍女将一个精致的紫色沙漏倒转过。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代悲白头翁》唐代・刘希夷
取自汉乐府诗集。
“咣――”沙漏第一次漏尽,锣声第一次敲响。
牡丹花团传到了赵玉眉的手上。
卫景莲朝着赵玉眉微微一笑,“好,由赵小姐开场,大家欢迎!”
“切!本小姐认识她是谁啊?”某女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想在殿下们面前出风头都想疯了。
“四皇子殿下九皇子殿下齐王殿下有礼,景莲公主有礼,各位姐姐玉眉这厢有礼了。”赵玉眉受宠若惊般莞尔一笑,欠身施礼,慧淑的模样哪里能看出当年的蛮横,“黄师塔前江水东, 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 可爱深红爱浅红。”
赵玉眉粉颊微红,“玉眉不才,献丑了!”
“这还不好呢啊?我有个妹妹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会!赵小姐也太谦虚了。”某贵女小声议论,语毛中满是不以为然。
“姐姐,你妹妹多大?”
“八岁!”
…
文夫人适时站出来压场,“嗯,不错!春光借指阳春,‘可爱深红爱浅红’写出桃花或拥簇或稀疏的情态,优美娴静。不错!”
众女在心中撇撇嘴,哼,拖了景莲公主和景阳郡主的福就是不一样哈,别是开了小灶!
卫景莲瞧出气氛有些不对,也只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继续!”
锣声又挑出两位贵女,分别是齐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齐语心和商国舅府的嫡小姐商如晴。
齐语心所做的诗,“草树知春不久归, 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 惟解漫天作雪飞。”
商如晴做的诗是,“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文夫人都赞了声好,其他的也没有特别出彩之处。
“咣――”
卫景莲见牡丹花团如愿地传到冯景阳手上,舒心一笑,“景阳妹妹终于到你了。”
冯景阳托着手中的牡丹花团一点儿也舍不得放手。差一点,差一点就送出去了,那她提前知道题目有什么意义?
冯景阳自信地轻吟出声,不像是当场所做倒像背诗一样顺溜,“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真是好句!‘桃花依旧笑春风’想不到景阳郡主竟有这般情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文夫人一脸惊讶,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冯景阳出了风头心满意足地向众人挑衅般勾了勾唇角。
“哼,真是耗子倒洞!”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走后门呗!”
…
卫景莲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好。最后一段了,究竟花落谁家,咱们拭目以待!”
“停――”卫景莲眼中闪有一丝窃喜。
“是云凤长公主?”某女讶然,这是想让那什么公主出丑?
“听说南婴不好诗书是真的吗?”
“南婴重武轻文,不像咱们东辰以文治国。”
“不过齐王殿下文采那么好,云凤长公主应该也不差吧?”
“你可别忘了,那公主可来自民间,民间的姑娘谁有闲心思读书念诗啊?”
…
云影也不理会某些嘲讽,淡淡地拿起毛笔,边吟边写,“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云影淡然地咏完一首诗,让那些想看笑话的惊掉了下巴。
“哇,云凤长公主的才学果然不一般,比之齐王就差一截了。”某女眼中泛起敬意。
“南婴国主亲封的公主,怎么可能是文盲!”
…
云影只好在心里说:嗯嗯,你们是东辰人,你们说得都对!
一首诗歌唱完,挑出五位参比诗句,接下来便是交由评审团开始评审了。
卫景莲从文夫人手里接过第一轮最后的答卷第,清声道,“第一环节的两位上佳者是赵玉眉和商如晴。”
“啊?怎么是她们俩啊?那赵玉眉是什么来头啊?”某女不遗余力地吐槽。
“什么来头?不过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她母亲是老冯国公最喜欢的庶长女,与冯景阳是外亲里不亲的表姐妹,他们两家子好事儿多着呢!”
“哦~商国舅家的商如雪本小姐得忍下了,这个仗势冒充凤凰的山鸡怎么也得了上佳者?”
“你小声点!这种赛诗会可不就是像过家家一般吗?若不是听说四殿下会来,我都不稀得来!”
…
卫景莲已经可以做到将场上叽叽喳喳的吐槽置若罔闻了,面不改色地宣布,“好,第二个环节开始,大家可将自己对《兰亭集序》的赏析写在纸上,然后收上来,由文夫人选出两位上佳者。”
“《兰亭集序》写的是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呢,应该是一群人在兰亭集会吧?”
“我娘说女子熟读女诫、妇德就行了,我每天绣花都绣得累死了,哪还有心思看诗啊?”
“可不是,我每天只要能不看书做什么我都愿意!”
…
所以有不少几个贵女都耿直地交了白卷,大家又不是才子文人,赏析写不出来也不觉得丢人,只会觉得赏析出来的人很厉害而已;况且又不是她们一个人不会写。这都怪景莲公主选了自己会赏析的,都不管别人会不会。
文夫人双手捧着一张纸,见纸上字迹清秀,笔峰圆润满意一笑,“本夫人从来没有见过对《兰亭集序》的见解如此透彻的人。”
“《兰亭集序》主要描绘了兰亭的景致和王羲之等人集会的乐趣,抒发了诗人盛事不常、“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感叹。诗人时喜时悲,喜极而悲,文章也随其感情的变化由平静而激荡,再由激荡而平静,极尽波澜起伏、抑扬顿挫之美。文章分为三段,首段记叙兰亭聚会盛况,并写出与会者的深切感受;接着写兰亭周围优美的用语简洁,富有诗情画意;第二段,阐明诗人对人生的看法,感慨人生短哲,盛事不常,引发出种种感慨;最后一段说明作序的缘由,从亲身感受谈起,指出每每发现“昔人兴感之由”和自己的兴感之由完全一样。这篇序言疏朗简净而韵味深长,且其造语玲珑剔透,琅琅上口。”
“赏析者――云凤长公主!”文夫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双眼兴奋地注视地云影,怎么看怎么喜欢,“云凤长公主果然慧质兰芳,可惜了!却是个女孩子,不然可就多了一位状元之才。”
冯景阳心中计算着时间,只觉得焦躁不已,听到文夫人的话心中更是火上浇油,像是吃了鞭一样,要炸开了一样。
“云凤只是幼时在东辰游玩碰巧听过别人对此篇文章的讲解,印象之深犹言在耳。”她也该为大哥刷一刷存在感了,不然帝都的人都该忘了他们的云霄公子了。
姬云琰从小在外游学若是在东辰相遇也无不可能。
“哦?请问是哪位学者?方便的话,本夫人也想登门拜访一次。”文夫人好奇道。
“可能不大方便,云霄公子此时正在渠北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姬大公子,难怪了。”
“云凤与云霄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云霄公子的才情令云凤折服,只是可惜了。”
文夫人神色微闪,“姬公子在渠北为国效力,可歌可敬,云凤长公主莫再伤怀了。”
“对啊,若是有姬大公子在,定让他们南婴人输得心服口服!”
“可不是,连《兰亭集序》的赏析都是偷我们姬大公子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
过后文夫人又接着宣布了第二个上佳者,“还有一位便是景莲公主。”
“看!果然徇了私心,选了自己擅长的诗作赏析,真是不知羞!”某女小声地表示不屑。
“唉!还好还有一两个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说什么呢?难道是四殿下和齐王殿下不好看吗?再不多看两眼,以后就没机会将两大美男聚在一起了。”
…
卫景莲怀疑地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想错了,赛诗会是不是不该办哪?眼看着到了出阁的年纪,商后却对自己一点也不关心,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她才不揽下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