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有点想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八岁小云琰随着了无痕游学刚出家门不久,坐在简陋的茶棚中,啃着冷馒头,思乡更是心切,虽然心中颓然,但口气里却不露分毫,睁着迷蒙的大眼睛说,“师父,云琰真的只有一点点想。”
“傻孩子,没有人可以阻止你的思想,你对家人的思念越深意味着感情就越浓,这没什么错,师父不会怪你。”了无痕自由潇洒惯了,从来都是有钱时尚饱,无钱时去讨,无拘无束,心境旷达。
“那我也可以思念师父吗?”小云琰调皮地说,他与了无痕几个月来相依为命,见山登山,见水越水,感情可不比亲人弱。
了无痕欣欣然道了句,“小机灵鬼!”
“师父,云琰歇息好了,咱们上路吧!”小云琰麻溜儿地背起两人简单的行李,大眼睛里全是对前路的好奇与探索的向往,“师父,刚才从九狼山下来,云琰有几句感叹,想说给师父听。”
“只管道来!”了无痕穿着灰布长衫,道袍风鼓,颇有几道骨。
“飞来山上不见人,万丛翠林与风同。气雾凝烟如仙境,四季无秋常绿荣。”小云琰一步一步跟着了无痕,一边吟诗一边赶路丝毫不见气喘,“师父,这四句诗云琰作得如何?”
“很不错,为师没有收错徒儿!”了无痕很是满意地说,“飞来山不如叫做飞来峰,山峰不见人更为实际一些。”
“嗯,多谢师父教导!”小云琰欢快地跟在后面,不知疲倦。
“云霄!”了无痕停下来目光深邃地看着云琰的一双聪慧的眼睛仿佛若有所思,“你另外一个名字――云霄。云上九天碧空无,天下何人不识霄!”事实证明了无痕的眼光有多么毒辣,长大后的姬云琰果然成为了无人不知大名鼎鼎的云霄公子。
从师父嘴里吐出的诗句果然霸气,小云琰无比敬仰崇拜地看着了无痕,兴奋无比地握着小拳头躬身答谢,“多谢师傅赐名!”
“走开走开,让我们家公子上船!”一个黑髯狂躁的大汉,手握大刀,怒目凶眉正在把船上的一群渡河百姓赶下来。
一些百姓迫于强威不情不愿的下了船,一些百姓仗着人多理论了起来,直接被大汉一手拎了起来扔到了码头上。众人见状更是吓得做鸟兽状散开,惶惶恐恐地抱头离开。
小云琰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大汉气势汹汹目露凶光将人轰下船,却对码头上一个裹着紫色貂皮披风、头束玉钗的小男孩毕恭毕敬。
小男孩背对着姬云琰,听了大汉的话,抬脚就要上船。这小云琰可不开心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两个人仗势欺人,他可得出手管上一管。
“站住!”小云琰怒喝一声,颇有腔势。
那大汉与小男孩闻声回头,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翻身飞了过来,而且出掌破风而来,小男孩制止欲挡在他身前的大汉,毫不犹豫得出手接了小云琰一掌,受掌之后立即倒退好几步,面色煞白口中吐血。
小云琰见状大惊,他没出几分内力啊,只是这掌劲吓人,他目的也只是吓一吓他们,让他们把船给那些百姓渡河而已,那个小男孩怎么会受伤?
“师父?”小云琰一脸担心和自责地看着身后的了无痕,谁知了无痕淡淡一笑,拎着小云琰直接一步跃到小男孩的身旁同样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
“上船!”了无痕出手的速度太快了,那个大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家小主人就被拎走了,正值惊吓之际,就听到了无痕沉沉的声音,然后一脸呆若木鸡似地上了船来。
了无痕见壮汉上了船,当机立断运气一掌打断了纤绳,船在了无痕内力的控制之下缓缓驶远。了无痕拎着小男孩进了船仓,将人放在长凳上,喂了一颗血丹,点了几处穴道,又扔了一个青瓷净瓶给那个大汉, 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息,也不管旁边的三人。
那个大汉疑惑地打开瓶塞闻了一下,惊喜不已,小心地倒出一粒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又将瓶子小心地收好,坐在一旁运功行气。
“多谢大师!”小男孩挣扎着起身,看了自责不已的小云琰一眼,“不关你的事,我本来身上就有伤。”
小云琰这才看清楚小男孩的容貌,白净的皮肤胜雪,精致的眉眼如画,真像是年画上可爱又漂亮的小女孩儿,啊不对,就是漂亮,然后小云琰自动把小男孩划分为好人一列。
“你怎么会受伤?”姬云琰担心地疑问道。
小男孩目光微闪,“我与家仆遭仇家追捕,身受重伤,我家家仆不想连累那些无辜的百姓才赶他们下船的。”
小云琰闻言脸上更是惭愧,他不清不楚地上前给人一掌,害得别人重伤加重,差点性命不保。云琰红着一张羞愧的脸,“对不起,是我没有问清楚就鲁莽出手。你放心,这里有我和我师父在,你们就放心疗伤。若是还有仇家来,我一定会替你把他们打趴下!”小云琰信誓旦旦地保证,了无痕淡淡一笑摇摇头对自家徒弟的单纯颇为无奈。
“谢谢你!”
“我叫姬云琰,你叫什么名字?”姬云琰睁着一双清明澄澈的眼晴好奇地问道。
小男孩像是挣扎了一番,吐出三个字,“玉璇玑。”不知为何他不想对他撒谎,万一撒谎了,他怕他会后悔。
…
渠北是东辰的最北部,是东辰年平均气温最低的地方,再往北去便是北疆的边界了,那是玉璇玑的王国。渠北因为天气的原因人口并不密集,一些不耐寒的物资也较为紧张,不过现在是初夏,百姓们的担忧尚早。两年前的寒冬尤为难熬,一些北疆的人民就在玉璇玑的默许下跑到渠北抢了很多东西,传到帝都竟演变成渠北战事吃紧,急需军队。最后锦帝调令了五万兵马前去镇压,又特派姬孝廉监督,姬孝廉被派为渠北监督使,小心翼翼地观察渠北的一举一动;而姬云琰虽无官职,但奇货可居,云霄公子一来,整个渠北都变得狂热了。
“云霄,陪我喝一杯吧!”玉璇玑一身月牙白长袍靠坐在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上的枝杈上,修长的手指勾着两只酒壶,荡着两条腿,怎么潇洒怎么来。黑夜中的冷风撩起他身后披散着的长发,轻盈飞舞,如画如诗。
玉璇玑一身清凉也不觉得冷,纵然现在是初夏,夜晚的寒风还是能渗骨寒心的,姬云琰可受不了,白狐披风到了渠北一直脱不下来。
“你不是最不喜欢喝酒!怎么,学起深沉来了?”姬云琰提气一跃顷刻间已飞上了枝头,坐在了玉璇玑的身旁,自然而然地接过一只酒壶,像是多年的老朋友。看样子,两个人应该很熟。
“呵,深沉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吗?我玉璇玑除了没有统一四国,还有什么没有!”玉璇玑猛灌了一口酒,眯着眼看向东方微闪的星辰。
“大言不惭!”姬云琰轻呵一笑,虽然他这样说,心中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认可玉璇玑的;姬云琰喝了一口酒,身子也暖和了不少,“这两年多谢你了!”自从他们父子两来了,渠北与北疆边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不得不说玉璇玑做了不少努力。
当年他们不打不相识,如今各为其主,各司其职,做到如斯地步足矣。
“北疆大部分地区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深陷苦寒,粮食经常短缺,去你们东辰借点儿也是无奈之举。”玉璇玑靠着树干,眼中的广阔如同大海般一样,看似位高权重,其实心中无欲无求,“北疆的铁骑不会越过东辰之界的,你放心吧!”
姬云琰闻声微笑,并不作答,北疆的铁骑过不过东辰岂是他们俩说得算的。
“东辰快要改朝换代了吧!”
“就算要改朝,也轮不到你们玉家来插手。”
“我可不想触你云霄公子的霉头!”玉璇玑呵呵一笑,又灌了两口,“渠北风光这么美,谁舍得走?”
“你醉了!”姬云琰轻幽幽地说了几个字,“东辰,我会回去的。”
“姬云琰,我告诉你!你不准回东辰帝都!”玉璇玑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般,看似无理取闹,其实只是借着酒疯说出心声,“你走了,谁陪我喝酒?”
“玉无双差点杀了云筝,这笔帐我还没找你算。”
“呵,无双这次倒是替我干了件好事。”玉璇玑睁着一双雾蒙蒙的三角丹凤眼,邪邪一笑,像极了魅惑人心的妖精,“云霄,有些事是天命,你改不了的。”
“可是我看到了,不出三年,你的北疆也不会再是你的了。”
“呵,北疆?谁爱要谁要,老子不稀罕!天天替个毛头小子日理万机,tm的当初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和师父打赌。”
“你有治国之才,可堪大任!酒还是不要喝多了。”姬云琰将玉璇玑手中的酒壶拿过来,运气轻轻着了地,“不送了!”然后头也没回地直接走人,而姬云琰却没有发现玉璇玑目露爱慕不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