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菊宴翌日,大长公主便派人送了好些礼物给云筝云笙云筱,又叫人向姬老夫人赔礼道了歉,这事儿才真正告一段落。云筝说二妹妹替她受了苦,便把大长公主送给她的那份也赠给了云笙。
接下来姬府热闹了许多,因为两位姑奶奶及其家人的到来,姬府好像堆满了人,到哪儿都能听见动静。今天阳光正好,况且老夫人的寿宴再不能耽搁了,众人决定就今日办了。因为是家宴,下人们被恩赐了酒食暂时回了家。秦氏领着一帮妇人在厨房忙活;男人们则在正厅谈天论地,各抒胸怀;小辈们就围在老夫人身边说话儿,说着趣事;现在云筝与姐姐妹妹们相处也很和乐,大家也仿佛感觉到云筝的变化,暗道云筝长大了。
响午时分,众人在安荣堂开了席。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男人们一桌,妇人们一桌,公子们一桌,小姐们一桌。所有人就座,秦氏与程氏两位儿媳妇儿伺候姬老夫人坐下,姬老夫人嫌身边人太多,挤得慌,让她们回各自位子上吃饭,不用管她,之后就吩咐开席,大家才开始动箸。
姬孝廉斟了一杯酒,举向老夫人,“母亲大人,儿子敬您一杯!平时儿子公务繁忙,不能时常在您身旁尽孝,实属不该!今日母亲大寿,儿子祝您松鹤延年,健康如昔!”说完姬孝廉就仰头喝下杯中酒,“我们姬家今日难得团圆,大家勿需严守礼制规矩,吃喝得尽兴才好!”
老夫人也赞同,饮下一杯果酒,气色都变得不错了,“是这个理儿,都是一家人!”姬老夫人看这一大家子,儿孙满堂,和和美美,又道,“娘知道你们都忙,娘这儿过得很好,丫鬟婆子们个个尽心尽力,你们不必担心!只要你们过得好,能常回来看看老母亲,娘就知足了!”姬老夫人眼里隐约闪着泪光,二儿子外放,女儿们又嫁得远,许久一家子才能团圆,可惜老太爷走得早…
继姬大爷之后又该姬二爷,两位姑奶奶,两位姑爷敬酒,说了好些祝词,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的;老夫人又都细心嘱托一番,大家才接着又吃。
酒酣饭足之后,又上些瓜果盘儿,过了半响。
“哎,该献礼了吧!”开口是大姑奶奶家的小儿子何文吉,何文吉上前向老夫人行礼,“外祖母,文吉好些年没给您过生日了!往年每逢您的生辰,母亲都让我们备下礼物,待见着您时一起亲手送给您!”
“清儿有心了!”老夫人看着大女儿渐渐衰老的神态,心里一盘算,大女儿也有四十了,恍惚中觉着这日子过得太快了。姬家四个儿女,姬孝清排行老大,接着是姬孝廉姬孝明,最后是小女儿姬孝纯。
姬孝清的大儿子何文青二十有二,生的也是丰神俊朗,体魄有力,“外祖母,这是文青亲手绘的松鹤献寿图,恭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些年何文青便已中举,殿试第九名,被锦帝格外恩赐到一个富庶的地方当县令。
“文青媳妇儿恰巧母家遇些事儿,便没来,托我给您带份礼,都是儿女的孝心,母亲别嫌弃才是!”姬孝清呈上礼物,是一双千层底缎面鞋,摸着甚是柔软,姬老夫人很喜欢,夸赞了好一番。
姬孝清的二女儿献上一件罩衫,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千重紫,“外祖母,这是文萱亲手缝制的。恭祝外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何文萱已经订了亲,过了年便着手开始缝做嫁衣了。
“终于到我了。”何文吉兴冲冲地上前,“看,外祖母,这是文吉亲手酿的药酒。听母亲说外祖母腿寒多年,喝这个最有效了!”
何文吉自小性子跳脱,最看不得那些繁文缛节,父母也逼他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弄药材,亏的他天赋也高,又喜欢习医,肯下功夫,这才有年纪轻轻便享誉乡里。
“好孩子,送什么外祖母都开心。你们随父母亲在外,回家一趟不易,平日里,多孝敬孝敬父母才是!”老夫人看几个孩子送的礼都是花了心思的,开心不多说,也少不了教导。
“祖母,这是云琰在南疆游学时所得的白玉观音,料想祖母喜欢便带了回来。恭祝祖母萱草长春,福寿安康!”姬云琰自小跟在了无痕大师身边,眼界开阔许多,这白玉观音像虽是珍贵,却有不识货的主人,这才让他占了便宜。
何文吉好奇,上前一看,便见约摸两尺有余的白玉观音,晶莹剔透,“表哥,这么大的白玉已是难见,雕成观音像更是不易!外祖母,您可占了大便宜了!”
姬云琰淡笑,“文吉表弟,同是一份心意,哪有占不占便宜之理。”
老夫人好气地看了何文吉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送什么不都是孝心!你们啊,送什么我都开心!”何文吉自知说的不对,便讨好似的给老夫人捏捏背,捶捶腿,老夫人才笑着饶了他。
“祖母,好东西都让哥哥姐姐们送了,我的礼物最轻了!”云筝端笑道,然后棒上了一方紫檀木香盒,“我就是请了静安寺的一岸大师亲手抄的法华经一部。我知道祖母最喜欢法华经了。”
姬老夫人打开香盒,便见一部法华经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你个鬼机灵,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法华经?而且这一岸大师你是怎么见着的?”老夫人虽然喜欢,却也看不得人弄虚作假。
“我见祖母佛堂案桌上,法华经摆在最上面,又相比其他的经书看起来旧了些,定是时常翻阅的原因。祖母,云筝说的可对?”云筝骄傲地看着老夫人,像是一个得到夸奖而满足的小孩子。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对,都对!”
云筝又说,“一岸大师在寺里,一般人进去又见不到,所以我让轻兰去打听一岸大师什么时候会出寺。这才知道一岸大师每月末会下山化缘,我便拦路恳求,大师怜我孝心,又道祖母心诚才得大师手抄一部。”
一岸大师是出了名的得道高僧,只是脾气执扭,不愿人前卖弄;一般人很难见到,何况是得到他的手抄。大家自然明白这部经书来之不易,心里知道,嘴上却都没有多说。
姬云玖几天没见,仿佛又消瘦了些,“祖母,云玖听说您一到冬季,早晨醒来容易鼻塞,就自作主张做了一个鼻烟壶。恭祝祖母身体康健,福寿永驻!”
老夫人最是怜惜姬云玖的,他身子不好,且这鼻烟壶做功又需十二分精神与精细,“你身子不好,别老做伤神的事,你呀,多关心关心自己,祖母没有大碍。”
姬云玖诚恳地点头答应,“是,孙儿记住了。”
云笙送了自己绣的长青松屏风,老夫人夸了云笙绣艺精湛。
云筱捧上一件狐毛披风,“祖母,这是我亲手猎到的白毛狐狸,请二姐姐缝制,才做成的披风。冬天快到了,云筱想着祖母不要感冒才是!”
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夸夸云筱,便连忙让喜麽麽去扶着抱着一盆花向她颤巍巍走来的小人儿。
“外祖母,这是挚儿种的花,可香了!”三四岁粉嫩嫩的稚子捧着一盆雏菊花,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这是姬孝纯的独子赵挚,“外祖母喜欢吗?”
姬老夫人把赵挚从喜麽麽怀里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爱怜地摸摸赵挚的小脑袋,“喜欢,外祖母可喜欢了!”
……
日子飞一般地流逝,再过两天便是锦帝的四十寿辰了,整个帝都也显得格外的热闹。最近日日与姐妹们玩闹,晚上睡得很香,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去前厅,圣、圣旨到了!”轻兰飞一般跑进院里,进门就开始喊。几个贴身的婢子一听立刻把云筝从床上抓起来了,穿衣梳妆,有条不紊。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闻姬家女儿端庄有礼,廉仪淑慧,特准姬尚书携姬家女儿们于十月二十七进宫贺寿。钦此——”年逾五十的高忠高公公已久白发斑斑,却是锦帝身边的红人,自小陪在锦帝左右,也陪过锦帝出生入死,深得帝心,他颁的旨自然无假。
姬家一行叩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姬孝廉双手恭敬地接过明黄色圣旨,“高公公,辛苦了!请留下喝一杯粗茶吧。”
“咱家不用了,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哪有辛苦之理?姬尚书辛苦了才是。”高忠睨了一眼姬孝廉,并不浑浊的眼珠转了一转,仔细打量了一旁天人之姿的姬家兄妹,脸上并无表情,“咱家还要赵家送旨去,便不多留了。”
赵家?赵玉眉的家?赵玉眉她爹恐怕早坐不住了吧?姬云筝心里冷笑道,这圣旨终究还是来了,她会让她与他从此绝缘的。
卫景苏,今生我们一定要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