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正如火如荼地查探黎伯的案子,这边云影也没有闲着,回到茗雾楼当晚就安排派出姬云琰的人一面暗中跟随顺天府,一面动用人脉查探黎伯与木樨的出城记录等相关信息。原本云影不愿轻易出动姬云琰留给她的人,但是她身边两个人平白无故地生死不明,被逼到这种境地,她再不还击,她回帝都的意义何在!
翌日清早,茗雾楼,云影的书房。
“主子,今日开门吗?”云三恭敬地请示,昨天晚上听云六的话,云三胸中团积着对云影对茗雾楼的愧疚,若是他抓到那晚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
云影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开门吧,黎伯的事务必叫所有知情人闭紧嘴,现在我不想茗雾楼再出任何意外了。”
“主子,您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云三看出云影脸上的疲惫。
谁知道云影一晚上合不上眼,脑中一直徘徊那两具尸体的惨状。
“嗯?嗯!”云影喝了口浓茶,但是水温已经凉了不少,云影微皱着眉头,黎伯不在她连一口热茶都喝不上,“云三,如今黎伯不在,你全权管理茗雾楼店前的所有事务,另外给云八他们发送信号叫他们小心,如果送不进去也别勉强。”
“是,主子!”云三弯腰抱拳回应,经过一整天的修养,云三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穿上长袖长袍将之前的杀气一扫而空。
“另外你派人快马加鞭到青崖剑宗,告知他们就说木樨下落不明,请他们暗中查寻。”云影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檀木盒,“这是南婴公主的玉牌,替我谢谢青崖的掌门,从滨州我们的钱庄调五万两给青崖用以修缮宗门。”
“是,主子放心,云三一定会吩咐下去的。”云三双手接住盒子,忍不住关切道,“主子,您小心照顾自己,前主子还等着主子呢!”
“放心!你主子不会轻易倒下去的。”云影想起自家父亲与哥哥微微一笑,“去忙吧!”
“是,属下一定尽快办好。”说完云三捧着盒子轻声出门去。
…
两天后,木樨与黎伯的案子一直没什么进展。根据顺天府的调查,发现尸体的现场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目前是毫无头绪;而暗中调访的人也回复云影说黎伯确实没有到过城北,却去了城南的一家布庄,后来才出的城南大门,而木樨只有出城西回青崖的记录。两个人怎么在城南遇害的却是毫无发现?面色发黑却没有中毒的迹象,种种不明因素,让云影这两天忙着古籍医书乱得焦头烂额。
第三天早晨,云影的书房。
“公子,四殿下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云六将信双手奉上。
云影接过信来,信封上正是云影亲启四个字。
云影对好奇的云六说,“小六儿,前厅客人还挺多的,你先去忙吧!”两天了,茗雾楼的气氛缓解了不了,只是云影这里一真绷着。
“是,公子!”云六只好将门带上出去了。
云影把信放在书案上,不知所措。卫景苏在这时候写信给她,在所有人都盯着茗雾楼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与异国公主交往密切?还是说他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非要见她不可呢?云影挣扎片刻还是将信拆了。
“公主殿下见信如晤,苏此前多有唐突,即于今日未时柳停湖,诚邀公主共同游船赏景。”云影读完记住了重要的信息后便将信焚尽,这看来是有事要与她说了。
信是卫景苏的笔迹,云影知道卫景苏的小习惯,写信的时候多喜欢用浓墨而且所有带钩的字他喜欢全部省去;尽管力道比前世多了几分,笔迹云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未时,柳停湖。顾名思义,柳停湖周围确实栽种了许多棵垂柳,如今大多粗装如柱,在春风的摆弄中,柳叶微扬,美不胜收。
卫景苏早在岸边的码头上等着,远远地就见云影身着湖蓝色轻盈广袖长裙,举着纸伞从层层叠叠的垂柳枝中翩翩而来。卫景苏不禁看得呆住了,前世的她一亦如现在这般安宁美丽,像是跌入人间的仙子躲进了他的怀里…
“公主这边请!”
“多谢四皇子殿下!”
云影先进船仓,卫景苏随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带侍从,为免被人监听游船赏景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因着湖面有风,船上也没要船夫。
“不要船夫吗?”走的时候不用划,难道回来不得要人划吗?云影虽然坐了许多次船,但划船确是从来没有过的。
卫景苏温柔一笑,“我会划船,公主放心!”
卫景苏会划船?云影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慢慢地船随着风力驶向湖心,碧绿的湖水轻轻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然后不断地扩大扩大一直消失于湖面。
“那天晚上在你马车上射进三支羽箭的人是太子派去的,他被人称作平谷后羿,骑射一绝。”卫景苏看着船仓外离岸越来越远,又继续说,“状元宴过后,你婉拒太子的护送,他便想趁机给你一个下马威。”
“因为他暂时不想与我撕破脸皮,所以云三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是让他在外夜宿一晚,让我为之忧心以示小惩?”云影冷哼,“你们太子殿下是不是又小气又自以为是!”
卫景苏定定地看着云影没有说话,像是傻了一样;云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船仓又小,她又不好随便乱动,只好抱膝佯装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
“木樨他死了。”卫景苏忽然轻声脱口而出,像是平淡地述说一个事实。
云影脸上僵了僵,眼眶缺不自觉地红了,“四皇子殿下在开什么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卫景苏从一旁的长形木盒中取出一把剑,放在两个人中间的矮桌上。
云影见之不禁挺直了腰,手已自然而然摸了上去,“木大哥的剑怎么会在你这?”
“我的母妃是鲁四娘的师妹,木樨是鲁四娘的同门师侄,我与木樨五年前相识。”卫景苏看着云影微微讶异的表情,打算和盘托出了。
“前段时间,我受伤木樨借口回乡,其实是去探望我。鲁姨告诉木樨他身上有一品香的味道,之前我身上就有,鲁姨还以为我在宫中染上的,还给我薄荷丹祛除香味。我万万没有想到木樨他是从你这里染上的一品香。”
“所以我知道你与木樨的联系,木大哥也承认了。”
“五年前,木樨被武林世家千如雪逼婚,被当时在江南的我撞见。我与他有三年之约,他护你三年并将一枚紫玉交给你;我给他向青崖掌门争取十年时间。”
“十年?”云影大惑。
“木樨原是孤儿,被他师父带上山修习剑术,他天赋异禀,被掌门视为继任的不二人选;但是他性格随放,极不喜欢束缚的生活;他自视为无根的浮萍,却一直在暗中查询自己的身份想找一找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求我去向掌门放他十年时间,十年后他不管找不找得到家人都会回宗门继任掌门。”
“可是木大哥为什么说你买了他的三年时间?”
“因为他说过时间就像金钱,我给他十年自由他回报我三年!”
所以他就三年不,五年一声不吭地在她身边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吗?十年的自由为了她耗去一半,她对他真的那么重要吗?她不值得!
“那木大哥究竟是谁害死的?”云影握紧了手中的衣角。
“阿筝,你知道一品香吗?”
“一品香,它是姨母送我的,可以增加女子的体香;但是木大哥到姬府的第一天晚上,我怕他来者不善就给他喝了,我想找出他幕后主使而已。”云影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是一品香的缘故?不,它只是一种很普通的香料,姨母给她的一定是安全的。
“一品和来自西域,西域有一句话叫无蛊不成医。”
“你想说一品香是蛊?”云影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愈来愈浓。
“一品香的蛊喜阴,女子饮之散发体香无害,男子饮之自身无味染之同性之人。”卫景苏闭上双眼,眼角似乎有泪流出,“蛊虫潜伏期不同,香味越淡,宿主的寿命亦短。死后面容腐烂犹如豺狼撕咬…”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你,不要!”云影捂着耳朵将脸埋入膝盖,“是我的错,是我害得木大哥枉死。”
“木樨在鲁姨那里调息半月有余,始终根除不了蛊毒。所以他就回去了。”
原来那天不是离别却是诀别,她果然是害人精对不对?是不是好人一沾上她就会有厄运?
“木樨一直很想找到自己的家人,但是三年之约结束他选择继续留在你身边,就是把你当作亲人一般了。”卫景苏看着云影不断因抽泣而颤抖的双肩,忍不住伸手安抚,“别难过,至少他体会过家的温暖。他无怨无悔,而且他也不希望你因此而愧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