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
贺之朗自从高中之后便成为帝都炙手可热的人物，从状元宴之后每天都见不到人影，不是尚书家的公子有聚会就是将军家的儿朗骑马射箭…稍微有点心思的可不都围上去。
“我向太子殿下请了假，明天就回俞州。”贺公子看着大厅内空着的三副上联，若有所思。
茗雾楼今早的对联无人来对，前十名的君子茶也无人可赠。
虽然贺之朗高中的消息早已贴了榜文告之东辰大地，但是贺之朗一直没有机会荣归故里。云影点头表示赞同，这样光耀门楣的事儿，当然要回故乡看一看。
“明天吗？那今天中午去好客来吧，我给贺公子饯行如何？”云影提议道，毕竟他们之前也称得上君子之谊。
贺之朗盯着云影，压制内心的紧张与恐慌，“不，贺之朗想讨向云老板一件东西。今早对联前十名的奖品君子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终究不愿就这么死心地离去，他不想日后后悔。
云影转而微微一笑，向贺之朗介绍今天的对联，“今天的三副对联还算有难度，一联是但得夕阳无限好；二联是旧书细谈犹多味；三是联槛外红梅竞放。贺公子要对哪一联？”
贺公子目不斜视，盯着云影，心中所想口中清声出口，“我选第三联槛外红梅竞放，下联是檐前紫燕双飞。”
贺之朗声质悦耳，可云影胸怀坦荡，目光清明，“福三拿一壶君子茶叶给贺公子，对了君子茶用净玉瓷白杯喝最多味道。这杯子还算名贵，不过云影只能送一只给贺公子。”窈窕淑女，君子勿逑。
“多谢云姑娘。”贺之朗掩下失望的双眸，躬身一揖。
…
“老夫人，云筝殁世不过一年，她的亲生祖母竟要讹敲她的东西？这都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哪一件没有内务府的标志！”秦氏跪在冰凉的地上，女儿的“去世”，妯娌的间隙，丈夫儿子的冷淡，婆婆的打压，哪一样都逼得她喘不过来气。
老夫人指着紫衣托盘中的衣料与首饰，一脸怒意，“放肆！眼皮子浅的东西！这些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凭白落灰，闲置无用，不如给云笙云筱做些首饰衣裳，她们俩姐妹刚来京城，没有体面的物件丢了人你自个儿脸上也不好看！”
云筝“过世”不多久程氏与姬二爷就回宜州了。而云玖云筱云笙却都留了下来，云玖是因为明年的春闱，云笙云筱则是留下来安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夫人。自从云筝的事儿过后，老夫人像变了个似的，再不亲近大房的人，明里暗里为云玖兄妹筹谋。秦氏看在眼里，却不能说什么，自己一双儿女，女儿走了，儿子如断了线的风筝，抓都抓不住。她一个有丈夫有儿有女的人却像是一个孤家寡人一般孤立无援。
秦氏听老夫人的话只觉两耳嗡鸣，心中作苦，泪眼湿红，“老夫人，云筝尸骨未寒，您说这样的话云筝听了作何感受？”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为家族牺牲，可笑有些人还不自知。
老夫人手扶着矮桌角喘了一口气，平了下心绪，“云筝是长姐，长姐的东西留给妹妹们最正常不过，况且落霞院的库房衣物首饰占了一大半，分点给妹妹们，云筝也会乐意的。”
秦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老夫人的手都伸到落霞院的库房了！连小辈的东西她也要惦记着，老夫人怕是整个人都要向着二房了。
“老夫人！云筝的东西我一件也不会给；若是老夫人您执意向着二房，媳妇儿只好进宫请贵妃娘娘做主了。”秦氏一脸决绝，她女儿的东西谁敢染指！
老夫人向来不喜欢秦氏的，原本这个儿媳妇儿就不是她挑的，是姬老爷子做主的，一进门来，秦氏就百般不讨老夫人的喜欢，一听秦氏的威胁，立即心中就点了火，“你也知道你是出嫁的媳妇儿，心还向着娘家人！”
“母亲安好！”姬孝廉走了进了，身上换上了常服，应该是下朝不久刚回来。
“廉儿，你怎么来了？”老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瞥一眼跪在地上啜泣的秦氏，一脸不愉，“是你媳妇儿的人去请你的？”
姬孝廉看了跪在地上的秦氏一眼，皱了皱眉，“娘，云筝的东西只能是云筝的，用过世长姐的衣物别说云笙云筱脸上难看，咱们姬家还不知被人怎么戳脊梁骨儿呢！”
老夫人眼晴转了两转，“给你媳妇儿扶起来吧，请安也不用行大礼，我老婆子可不是恶毒婆婆！”
…
“祖母，听说皇上升了父亲的职，下个月就能回帝都了。”云笙一边温顺地给老夫人捶捶腿，一边陪老夫人说话解闷，如今长姐不在，她和云筱就成了姬府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如何不苦思冥想为自己谋划？
“真的？”姬家祖规除当家嫡子外一律不能留守帝都，历来上位者都默认了，现在二郎回帝都，陛下又打什么主意，老夫人不禁怀疑。
“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母亲给我捎了信，母亲本来想给您个惊喜，可是孙女儿忍不住就告诉您了。” 云笙甜甜地笑起来，浑身也自有一种美丽的气度。老夫人看着云笙云筱不输云筝的风华心中舒服了许多。
“这是天大的好事，还瞒着作甚！你父亲要来，得让你伯母提前准备才是。”
“谢祖母关怀，母亲说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重视，父亲也只不过刚升了五品官而已。”云笙眼中划过一丝算计，大房就要没落下去了，她们二房可不能受连累。她姬云筝是天之骄女，她姬云笙除却没有一个贵妃姨母哪一样比她差了去。
有些人只可同苦不能共甘。
陛下不会是想抬举二郎打击大郎吧？云琰的才气太盛盖住了皇子们的气势，可能早就惹了陛下不喜，大郎近几年来也未曾有什么建树；云玖也是解元要是被分到偏远的州府身子如何受得了？云筝不在了，云笙云筱可都是好苗子，二房想要崛起未尝不可以，同是姬家的子孙，姬家掌门人也并非云琰不可的。
老夫人心中的打量谁也不知道。
…
三年了，无痕子再次莅临姬府，为姬大夫人把脉医治。试问天下有几人有这样的殊人，一叶岛的无痕子大师的药丸得之一粒，都是受益无穷。
“师父，母亲的身体怎么样？”
姬云琰满心担忧。
无痕子白发白胡，胡长三寸，脸上却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一双清明的眼睛仿佛不沾铅华，好像世间的一切俗务都入不了他的眼睛，一身浅浅的灰色道服更显得风仙道骨，飘然欲归。
“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忧思伤心伤肝，云筝的事夫人若是想不井，日后必成大患。”
姬云琰抿唇皱眉， “徒儿会劝慰母亲的！”云筝的事一直都是母亲的心病。
“你与云玖的事，为师不便开口，你们俩各自选择的路为师不想干扰；你明日就要走了，这是为师研制的七品还魂丹，或许有用。”无痕子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袖珍青瓶，递给云琰。
姬云琰恭敬地双手接住，“多谢师父！云玖的选择，徒儿不会怪他，但是孰是孰非，日后自有人定断！”
无痕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脸无奈，“为师要回去了，答应你的事，为师都做到了，《千金医手》什么时候能给为师呀？”无痕子的童心化解了云琰心中的一丝沉重。
“喏，云琰双手捧上。”姬云琰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一本淡黄色封面的医书，无痕子捧在手心里一脸满足。
他这一生潜心医术和武道，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血失传收了几个徒弟，几个人个性鲜明，完全由不得他。可是这几个人天赋异禀，他老头子爱才舍弃哪一个都心痛难忍。无痕子抚了抚白毛胡子，唉~天机不可泄露，一切自有天命。
“母亲！”姬云琰跪在地上，自责无比。
秦氏满眼愕然， “琰儿，你这是做什么？”姬云琰很少跪过什么人，这次怕是真有天大的事了。
姬云琰眼睛难忍泪水， “云琰不孝，父亲明升实降，渠北凶险非常，孩儿放心不下，想追随父亲而去。”母亲有疾在身，他一走，府里孤立无助；可是渠北以北就是北疆的领土，玉璇玑那人怎么对付父亲他还不知，这般祸福难料，他怎能弃而不顾。
秦氏微微一笑，扶起儿子，眼睛里都是对儿子的自豪骄傲，“我儿孝心可嘉，我怎么会不懂。你放心，这姬府还有我一天在，就一天翻不了天，宫里还有你姨母，你就放心去吧！”
姬云琰点点头，“母亲安心，云琰会安排好人，阿筝很快就会回来了。”
…
云影细细地默阅了一遍姬府五年来发生的一些大事，怪不得大哥瞒了她许多？若是她知道了，她想守护亲族的心会不会碎了？云影闭上眼睛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世上有一种疼痛叫作别人都走了，你还在原地痴痴傻傻地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