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曼城。
“恭迎公主回宫!”
“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百里召携百官在宫门口的三丈长阶上迎接云影的仪仗队。在她治好时疫的时候,百里召就已将云影的宫装送了过去,以示荣耀。
“参见国主!”一袭紫色的宫装,在傍晚懒散的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玫瑰色的唇瓣带者婴儿皮肤般的柔嫩、皮肤光滑白皙、丝绸般的长发柔顺美丽、千万青丝用紫玉簪挽起;脸上还是不施粉黛,但却用胭脂点染了红唇,气质雅意悠然,清秀婉约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一双秋水横波的杏眼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平身!”百里召身着金黄色龙绣皇袍,长臂虚扶,眉宇间尽是王者之范,见来人比之前更气质升华,不露痕迹地抑制内心小小的悸动,朗声唤起云影。
“恭喜你!”百里召站在台阶之上,微风吹动衣袂,竟将两人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谢国主!”云影低眉瞧见那衣角,压下惊恐,转而退下一阶石阶,向百里召盈盈一拜。
百里召知云影的动作,却不动声色,继续道,“不过,既然答应了你的要求,那朕就封你为异姓公主,封号为云凰如何?”
异姓公主?也对,她姓云还是姬,又或者百里,有什么要紧?她只要那个名份而已。
百里召见她脸上一会儿忧,一会儿喜,心下了然。没错,他就是摆了她一道。当初的约定,是没说当不当百里家的公主,只是他心里不愿更不想让她这样姓百里,如果是百里姬氏多好听!
“云影谢国主隆恩。”云影当即又躬身谢恩。
百里召皱起眉头,他讨厌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少了几分鲜活之气;他更没想到云影就这样认了,这一次江城之行,花了她多少心血,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就是不想让她这么如意,她只要一得到那公主之位,怕一会儿也不想待在南婴了吧?
“起来吧!”百里召虚抚了下云影,示意她起身,“朕在崇庆宫给你摆了贺宴,百官朝拜你这个新晋公主,你至少也得露一露面,让他们认识认识;另外朕已将你的名字加入百里氏族谱,以先国母义女之名,救江城百姓之功封你为云凰长公主。”
不得不谢谢百里家族,先国主的孩子青一色都是男娃,几个王爷生的也是男孩,这不云影一来就占了个“长”字。
百里召这样转变在她意料之外,“国主,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云影何德。”自然指的是入族谱这事。
百里召却摆摆手,“江城之行,你做得很好。这份回报并不算多,况且如今云凰公主的仁心在民间堪比战神之名呢!”
云影惶恐道,又是一拜,“国主言重了!”百里召又见一次云影的后脑勺了,怜惜她戴着头冠沉得很,只叫她起身,再与她一起去崇庆宫了。
国主这一番作派,自然给云影这个来路不明的公主加了好几分身价,单凭江城之功,不足以让百官大臣们对她趋之若“鹜”,关键在于国主的态度。
晚宴过后,她好不容易挣脱那些宫妃命妇的纠缠,却在宫门口见到了伽蓝爵。
“伽蓝将军!”如今她的身分不用向伽蓝爵行礼,却仍行了一礼,女子之礼。
伽蓝爵穿着一袭天空蓝的衣袍,腰系紫色罗纹嵌玉带,真怪他的好皮肤,衬得人更加身冠如玉,左手牵着一匹汗血宝马,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口甚是拉轰。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人淡如玉,外表真的可以迷惑人心。此时的他最是忐忑不安吧。
云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看样子伽蓝爵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随我来吧。”
皎皎月华倾泻而下,夜空中星星点点,与周围万家灯火交相辉映,仿佛也在庆祝云影今天这个好日子。为了配合云影的步伐,伽蓝爵只好牵着马与云影并排走着。两个人一路无言,只有嗒嗒的马蹄声,与周围繁华灿烂的景象显得有些不合,却有一种安然自得、岁月静好的感觉。
“伽蓝将军没有话要说吗?”本来百里召是要派人护送云影回去的,却被伽蓝爵拦在宫门口,说他一个人抵得了千军万马,由他护送再安全不过。云影知他定有话与自己说,便让护送的人马回去向百里召复命去了。可这样一路闷不吭声,不像他的风格。
“原先我查得的消息是云影不过是东辰滨州一介富庶商贾。可她竟然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征集了数万粮草。之后我怀疑她的身份,又派人去查。”
在江城的患难与共朝夕相处之后,伽蓝爵不得不承认他难得对一个女子产生了好感。之前他对云影他既怜惜又想摧之毁之,既想保护又想让她身处险境,看看她的命有多顽强;正如强者凌虐弱者,居高临下地享受垂死挣扎的猎物带给他的快感。但是,如今当他知道了某些事之后,他想让她好好活着。
“将军查到了什么?”云影不是傻子,他这样一反常态,连“本将”也不说了,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三年前云影这个人突现滨州,自那时起她就已经开始从各地不动声色地征集粮草。如今的公主之位,若说她谋划了三年,我确实不敢相信。”伽蓝爵似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经历,眼神中带着七分怜惜三分痛苦,“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国主不会容下她;国主纵然容下她,南婴朝廷的文武百官可容不下她。而且我在查她的身份之时竟然有人暗地里阻止,且力量强大,恐怕她这云影的姓名都是假的。”
“将军想说什么?”他是怕她活不长命,给不了他侄儿的消息吗?他小看了她。
“我能查到的,其他有心之人也能查得到!南婴,你不便久留了。”伽蓝爵似是心痛见到云影略有怀疑的目光。
本来云影就不属于这儿,来这儿是因为这里离滨州很近,地理位置特殊,国内局势也符合她的要求;她可从没打算去那个诡秘莫测的西域或者那个害她如斯结局的玉璇玑所控制的北疆。只能说现实让她只能仅能选择南婴,而重新回去那朝廷的斡旋之中,只能给自己披上一层皇室的金甲,给自己个保护层。
云影淡淡一笑,风华毕现,“将军在担心云影吗?”在出宫之前,她已换下宫装,说实话她不喜欢穿那一身,换上素衣玉钗,将那沉重的头冠首饰等卸了个干净,此刻昂起头来看他脖子也不觉得酸痛。
伽蓝爵沉默片刻,无比镇静却真诚地说,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自嘲,“是,我担心你。可是若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护你周全。”
云影坚信他的立场,伽蓝爵为了维持伽蓝一族的荣耀,隐忍拼杀十年,他轻易怎会为了她与故国为敌?
云影先是一愣,继而莞尔,“将军所言,云影感激在心。南婴不会是我的久留之地,云影并不属于这儿。”
为什么听到她顺了自己的意,可心中还是不乐意、不快乐,他怕她影响他在南婴的声望与地位,也怕她小命难保,劝她离去,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吗?为什么自己竟然尝到一丝丝涩涩的感觉,这种感受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了?
不知觉间,他俩已漫步至云影居所的小巷中,云影静静的站在伽蓝爵的面前,恍然发现自己只到了伽蓝爵的胸前,月光从他头顶飞泻而下,生生将她笼在阴影之中,从没发现他如此高大。周边灯光昏黄暗淡不似主街那边灯光通明,看不清伽蓝爵的表情,但云影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温柔与担忧。
嘎吱——
玫英想起自家主子今晚可能会回来,便想将门梁上的两盏灯笼点上,顺便迎一迎云影,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云影着女装的样子,她还不敢认。
“东家,呜呜呜…”玫英一确认是云影,便扑了过去,抱着云影的肩膀小哭了一会儿,“东家您可回来了,我们可想您了!”
伽蓝爵愤愤地扫了一眼玫英,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没看见他站在一旁吗?悄悄地收回举起的臂膀,还打扰他的好事!这么好的气氛,全被她坏了!若不是看在云影的份上,定将你一掌拍飞。
“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云影轻轻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玫心在哪里?”
玫英才发现黑暗处还有个人,有些不好意思,擦干了眼泪,“在房间,垣青在帮他洗澡。”
“我不在家的这几天,家里可还好?”云影与玫英一道,又请伽蓝爵进屋。伽蓝爵只将马扔在外面,也不管它。
“将军,这马…”看起来挺名贵的,被人牵跑了可怎么办?至少把缰绳栓一下吧?
伽蓝爵无比放心地说,“无事,小红识得路,被人牵跑了,也能自己回来,汗血宝马可不是轻易就认主的。”见云影略带艳羡的神情,他还是小小地傲娇了一下。
哦,正所谓老马识途吧,还是匹忠心拉风的马,不过这名字倒是贴切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