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再过分争论,朝堂寂静,都在等着流桉示下。
那方丝帕流桉只看了一眼,就窥了全貌。随即丢到了寇准手里。
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群臣的反应。
丝帕是皇家丝织局纺出来的,原本白净的丝帕被烧成了褐色,其中的每一个字的字迹依然清晰,没有落款。上面的内容和刘大人所说的大致相同。
见满堂文武都不再发声,流桉才质问着:“刘爱卿,你如何得知这就是南家二公子的笔迹?二公子不善翰墨,朕早有耳闻,可这上头的笔墨横姿,如何解释?”
“回陛下,这也是,也是臣下偶然得知,南二公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纨绔,他的字甚至,甚至可以与书法大家相媲美。”刘大人低着头,不敢望向龙座上的流桉,却与大司马的眼神有着数息的交汇。
忍着怒气的卢正清又跳了出来:“又是偶然得知?世间哪那么多的偶然和巧合,分明就是你的栽赃诬陷。”
“陛下明鉴啊,臣下这里还有证物,是在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时,二公子亲手所书。这是,这是二公子为碎语阁的花魁所书,那日在场的并非只臣一人,可以传唤他们来问话。”刘大人小心翼翼的说,没有再与卢大人正面交锋,而是直接对流桉禀明。
又呈上了块木板,依稀看着像是扇门,上头笔走龙蛇,题着首诗。
“当日二公子为了讨得那位花魁的欢心,在她闺阁门上提了这首诗,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刘大人指着那朱漆门陆续道。
诗云: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雁飞南游,过庭长哀吟。
看着这硕大的证物时,丞相那边的凤大人不厚道的取笑着刘大人:“想不到刘大人还有这个雅致,改日凤卿邀您同往可好?”
北国不禁嫖妓,官员皆可寻花问柳。
但多数官员不会明着去,毕竟这些事拿到明面上来讲,还是不太光彩的。
“凤卿,休的胡言,还不退下。”说完之后,咳嗽不止,只是近俩月来,丞相一直如此,众人也就渐渐不当回事了。
丞相今日自上朝来就没发一言。
第一句竟是呵斥凤卿,被呵斥的他,只能讪讪的冲刘大人笑着。
上林苑一行本就只带上成安,羡晞和羡沪。泄露了行踪本就值得怀疑,再加上这么一出,流桉想置之不理是不能够了。
“来人,去大司农府搜查一番,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流桉收起了笑意,神情严肃吓着命令。
此时大司马微不可查的笑着对身后的官员点了点头。
“陛下,看来事件已经明朗化了,南家根本就是蛇鼠一窝,窃我北国国柄。南靖轩实乃玉国安插在我北国的细作,他的两个儿子与他狼狈为奸,在宫里为他通风报信,谋害陛下,危害社稷。宫里的皇贵妃恐怕也不能逃脱嫌疑。”大司马一方的官员振振有词。
“大将军,你认为呢?”流桉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转而问向李栋。
“臣附议。”李栋看了眼周年景才慎重的说出。
“那身处羽林军的南羡沪是否应该即刻羁押到大牢去?”周年景静坐着,不说话,而与他一块的官员却异常活跃。
“是朕轻信于他,南羡沪,他此刻已不在羽林军中。”
“那他身在何处?”周年景终于说了句话。
“他,在鼎湖宫就已向朕请辞,去了榛王那,说要在边疆好好历练一番。”流桉恢复了淡然。
又道:“朕即刻召他回来,至于大司农一事,暂无定论,不排除南羡沪一人谋反,全家无辜的情况。如此,就等着大将军那早日出结果了。”下完命令后,流桉拂袖而去,直接奔往锦美人处。
“退朝!”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喊着。
大臣们退朝而去,陆陆续续离开宣室殿。
大司马在经过大将军身侧时说了句:“大栋,机不可失啊!”
当的是笑意满怀,语重心长。
前朝后宫所有的消息都总是传得很快。
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的羡晞没过多久就知道了。
当时莆芝同吴徳利正在争论着要不要告诉她,音量太大,想不知道也实在困难。
同时知道这一消息的还有成安。
相比羡晞,她显得更为慌乱,立即冲进了长信殿去。
羡晞不像刚听到父亲被陷害时的惊慌失措,羡沪这事是她预料之内的。
她知道祸不单行,只是没料到这么快,没料到是出在了阿弟身上。父亲还没倒下,那群人的心思就已经活络成这样了。
她推开了书房门:“吴徳利,为本宫准备一身太监服饰,本宫要出宫去。”
吴徳利一惊,娘娘很少叫他全名,看来娘娘是真受了打击。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您忘了,您的禁足期还没过呢,若是让太后和陛下知道了,岂不是罪上加罪。”莆芝暗着眉目,小心的说,还看了看是否隔墙有耳。
“废话什么,还不赶紧的。莆芝留守宫里,小栗子给本宫递封信给淑妃。”羡晞中断了他们的猜测。
羡晞摇头一笑,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找淑妃帮忙了,世事弄人,但愿淑妃能帮上这个小忙。
吴徳利找上淑妃时,她略一思索就应下了,立马让身边的大太监到羡晞指定的地点去。
遂,羡晞装扮成了小太监说是跟着淑妃宫里的大太监出去采购。
淑妃掌宫印,时常派宫里人出宫去民间寻些宫里贵人爱吃各色美味。
此举,没有得到他人的怀疑,羡晞得以顺利出宫。
出来之后,这太监领着羡晞到了一处茶楼,为掩人耳目,换了身普通公子哥的衣裳。
待羡晞要独自去办事时,他又仔仔细细的嘱托着。
“娘娘,您孤身一人出宫,可得小心些,奴才就在这茗扬居候着您,希望娘娘不要误了时辰。”
“有劳公公了,本宫在此谢过。”羡晞由衷的表示感谢。
朝他作揖,羡晞的精致面容被做了一番装扮,并不惹眼,举手投足之间倒有些潇洒公子的意味。
“娘娘使不得,奴才愚笨实在帮不上您什么,不过遵了我家娘娘的旨意,算不得什么,您要谢就谢我家娘娘吧。”太监摆着手,不敢受下。
同父亲交好的官员,羡晞一一做了排查,究竟谁能够为父亲再争取些时间,扰乱大将军的谋算。
那日晚宴里,各位诰命夫人带着自家鸟儿去了椒房殿,经过羡晞的一点小设计,那些鸟儿已经能够为她传递一点信息了。
时日尚短,不足以为羡晞掌控那些朝廷命官的动向,只能知晓些大致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它们通过羡晞放在外边的鸟儿,彼此之间互有通信,之后,外边的鸟儿又与宫里的鸟儿通着信,直到传到羡晞的耳朵里。
父亲落难以来,有部分曾经与他交好的人,避之不及,甚至不允许家里人在府中提到此事,有些人采取中立,只等局势变了再定夺,而有些人仍为父亲奔走相告,劳心劳力。
是以,羡晞今日要去拜访几位尚有为父亲平息此事的叔伯那里去。
御史中丞,跟随父亲多年,为人光明磊落,深受父亲信任。
首先来到了他的府邸,一经通报,羡晞就被领到了他的书房,并遣退了所有的侍从,丫鬟。
有求于人,必然心要放得低些。
羡晞一如书房,就是一拜道:“侄女恳请伯伯救救阿爹。”
“快,娘娘快请起,您是皇贵妃,这是折煞老臣了。”御史中丞立马相扶。
“不,您不答应,晞儿就长跪不起。”羡晞秀眉一蹙,很是决绝。
御史中丞年岁已高,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老臣就陪您一起吧。”
“伯伯,您别这样,晞儿起来就是。”羡晞流出了泪来。
“不是伯伯不想救你阿爹,实在是无能无力啊,我一个御史中丞掌的不过是监察,钱权两无,如何去救。况且你阿爹如今只是有了嫌疑,而非定了罪,说不定还有转寰的余地。”他用袖子抚着泪,老泪枞横。
整个朝堂几乎都被大司马掌控了,哪天定罪还不是随了他的心意。
羡晞怕,真的怕,在朝堂之上无一人为父亲说情的情况下,父亲很可能会被早早的定了罪,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伯伯,晞儿只问您一句,平日里父亲究竟待您怎样?”羡晞继续打着感情牌,试图让御史中丞改变主意。
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示着她的无助。
“司农大人,他待老臣自然是极好的,此事牵连太广,关乎国祚,老臣那日去探望大人时,告诉老臣有意认下这桩罪,只是在等着一个时机。因而,就算老臣信他,想为他求情,难堵悠悠众口啊。亲皇派系也不能倒啊,那些朝臣家里也都是有父母妻儿的,拉着他们一起受罪,也是大人他不愿意看见的。您在后宫是不知道,今日早朝是卢正清卢大人不过是据理力争,想为大人说句话,就被大司马记恨上了,他现在不知所踪,估计是凶多吉少啊!”他颓丧的闭上了布满褶皱的双眼道。
怎么会这样?父亲怎么会这样说?这会是真的吗?那该如何是好?
羡晞瘫坐在地上,顾不得皇家仪态,怎么也不敢相信,父亲会这样做。
而那位卢大人怎会遭此大厄,大司马未免太为所欲为了吧。他就不怕流桉会怀疑会怪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