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有些人闲了下来,也些人忙了起来。
官员们休了长假,皇上自然不再那么忙,这也是流桉为什么能陪羡晞回娘家的缘故。他却刚到达南府没多久就到大司农的书房去了。
进来朝堂也不太太平,大司马的属官在帝都为所欲为,还呈现咄咄逼人之势,让流桉很是头疼,他现在还没把握能制得住这群豺狼。
庆典,祭祀,国宴却要接踵而至,想必淑贤二妃就要忙得团团转了。如今看来,她倒是落了个清闲,这日子看来也不会太难过。
羡晞又回到了出嫁前住的院子,在外头发了好一阵的呆。
“小姐,起风了,回里屋吧。”一少妇看羡晞拉着小皇子在外头站了许久,有些担心。
羡晞的院子里有一方池塘,岸边有几株大大的柳树,还栽着种种花卉。夏日,万条垂下绿丝绦,池塘里鱼儿争相雀跃,树上阵阵蝉鸣。
羡晞年少时是不喜欢这些的,她不爱红妆爱武装,诗情画意,酸腐情怀这些的向来就瞧不上。可是她院里的丫鬟却愣是要把她的院子打扮起来,说这样才像小姐的院子。
那次,初见这般模样的时候还冲她们发过火,她们竟将她的棍棒,刀剑通通扔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求得爹爹换了回去,没想到再次回家她的院子还是酸腐作派。
现在,现在她身侧的少妇正是她当初的贴身丫鬟珍儿,自她进宫后,院里的丫鬟都配了人,只有在她回娘家的时候才会叫珍儿回来伺候。
“珍儿,你说我是不是变了,以前入不了眼的东西,如今倒有些想念。”羡晞有些不解,又有些自嘲。边用手摸了摸阙儿的小脸蛋。
“小姐,变了也好啊,毕竟我们都长大了。”珍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乖巧,就像当初明明也喜欢跟着舞刀弄棒,却帮着老爷夫人拆了她的宝贝,换上那样一幅她怎么也欣赏不来的画卷。
“是啊,母妃变了好,阙儿也想变高变大。”阙儿童言童语,倒是让羡晞流露出一丝微笑。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味地停留,不过是成为一潭死水。
羡晞牵着阙儿,随珍儿回到了屋里。珍儿为她泡上一杯热茶:“小姐,喝口茶暖暖。”羡晞顺手接过。
“珍姨,你怎么不给我。”阙儿耷拉着小脸,有些不开心。
“阙儿你还小,喝了晚上该睡不着觉了。”羡晞颇为无奈,与珍儿相视一笑。
“是吗,说来,阙儿现在都困了。母妃……”阙儿撒着娇,午饭过后明显是困了,羡晞只得唤人带阙儿去睡。
阙儿离开这院子后,羡晞握着已经冷掉的茶杯,仍旧发着呆。
珍儿在一旁说着:“瞧着小姐这样子,真不像以前了,以前那样的欢脱,永远停不下来。”珍儿嘴角含着笑,年少的时光总是无忧无虑的。
“看你如今这红光满面的模样,就知道你嫁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羡晞看着珍儿说着,有些欣慰。
“小姐,奴婢是过得还好,重要的是您要过得好啊,管那么多旁人做什么。”珍儿听到羡晞这样说,心里头是开心的,却怕她们家善良的主子受到欺负,忍不住提醒。
“好啦,你没听说吗,我可是宫里最嚣张的贵妃,谁还敢委屈了我。”羡晞脸上添上了一抹笑容。
主仆二人又像回到了往昔。
“娘娘,您回来了,今儿个臣妾特意带长媳来向您请安。刚刚皇上贵妃进府的时候,臣妾正好带着媳妇出府置办去了,希望娘娘莫怪。”继母秦氏带着羡晞的大嫂来到了她的院子。
“怎会,那日长嫂进宫不过匆匆见了面,今天能好好与嫂嫂聊聊,是我先头都不敢想的。”羡晞当初对继母是非常抵触的,不然也不会为了逃避父亲另娶的现实,而一定要到天穹山学本事去。如今那份抵触也消散了些,不过怎么也做不到把她当成亲母。
而对这个嫂嫂,羡晞是满意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跟哥哥很配。所以她才不顾身份主动坐到了嫂嫂旁边去。拉着嫂嫂不停的说着话,继母也算知趣,不一会就主动告退。
讲了一通哥哥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例,惹得嫂嫂频频发笑。外人只知大司农长子南羨骏谨慎稳重,却不料……
通过谈话,姑嫂二人算是交了心。羡晞知道哥哥的这个夫人是找对了,明礼知进退,温顺又有主见,柔弱却并不软弱,模样也是哥哥喜爱的秀丽温婉。
晚宴,一大家子好好的聚在了一处,其乐融融。
过后,羡晞回了房,流桉依旧和大司农去了书房,守卫森严,还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到了戌时末,流桉才回到了羡晞的院子。
彼时,羡晞静静的侧卧在床上,面朝里侧,房间里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灯。
流桉不动声色拉开了锦被悄悄的拥了上去,手搭在她的腰际,头颈靠近她的耳畔,暖暖的气息涌向她的玉耳:“晞儿,我很想你。”说完又往她的颈侧轻轻的磨蹭。她反手抱住了他,更加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然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春宵一刻值千金,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
次日一早,流桉就带着妻儿回了皇宫,路程并不远,马车驶得慢慢的,阙儿靠在羡晞身上,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
离皇宫越近,羡晞的心情越发沉重,现在的她多想可以永远不回去,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去,就他们三个人。没有纷纷扰扰的阴谋诡计,没有源源不断的新进嫔妃,没有时时刻刻需要抵挡的陷害,更没有对她虎视眈眈的皇后和德妃。
那时,他们不需要多么奴仆使唤,不需要多少金银可供挥霍,更不需要属国上贡的奇珍异宝。他们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生活,一如在天穹山时的美好愿景。
见羡晞一直出神,连阙儿跟她说话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流桉也有些担心:“晞儿,晞儿……你怎么了?”
“回陛下,没事,臣妾没事。”羡晞脸上重新绽放了光彩。接着羡晞对阙儿说:“母妃宫里可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你爱吃的糕点,喜欢吗?”羡晞还用食指轻轻点着小家伙的鼻头。
流桉见状也点了点羡晞的额头,接着又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像是许下了什么承诺一般。
“陛下,你……你点我干嘛啊!”羡晞不解流桉的动作。
“朕见你老是爱出神,就想着点醒你。”流桉一本正经。
羡晞在一旁愣愣的,阙儿捂着小嘴在中间嘻嘻的笑着。
从认识到现在都有十几年了,二人却依然乐此不疲的玩着年少时游戏,嬉笑,打闹,取笑,害羞一个不少,然而也只有脱离皇宫,才会如此轻松。一进宫门,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她是独宠后宫的宠妃,一言一行都在各种目光下被审视着,揣度着。在那囚笼中,谁不是带着面具而活呢,也包括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