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群臣才知晓皇上在上林苑遇刺一事。
皇上特派了大司马周年景彻查此事。
大司马欣然领命。
又及在此次出行中,南贵妃以身犯险为皇上挡剑,身受重伤,幸上苍垂怜,贵妃脱险,暗疾得愈。
遂晋封贵妃南氏为皇贵妃,享皇后礼。
这回皇上的旨意下得很是顺畅,一贯强硬的大司马也不见反对。
早朝后,以大司马为首的一帮臣子走在最前头。大将军离大司马半步远,端的是毕恭毕敬,马首是瞻。
“您说说这陛下是什么意思,怎的又加封了南贵妃。”大将军的话里暗藏着深深的担忧,多年前留下的刀疤浸着微汗。
把大司马请到了一旁无人的小亭子,俯瞰着大北国的江山。
李大将军李栋戎马一生,追随周年景多年,从一介武夫成为大司马最为得力的干将却不过五年!
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年近五十还能依稀看出年轻时候的彪壮。
娶的夫人正是周年景的表妹,与周年景算得上是有了姻亲关系。
身榜大司马这颗大树,又是表妹夫,又是可靠的下属,加上近年来战事消弭,李栋这些年过得也还算自在。
如今,虽说自家女儿身怀皇嗣,地位不同以往,但前面已经有了大皇子,太子之位恐怕落不到外孙身上去。
原本想着贵妃痴傻,大皇子恐怕得交给皇后或者淑妃抚养,那样对女儿和他们李家来说也是好的。淑妃不争,皇后本就是自家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可以说,前些日子的后宫局势于前朝来说,也是极为乐观的。
不料,贵妃不仅不再痴傻,位分反而上了一层,若是再挑拨着陛下对女儿和皇后不利,于他们前朝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陛下忌惮着,想除了以大司马为首的强硬派,明里暗里,他都是知道一点的。
“大栋啊,你就等着看好了,他南家的女儿的福禄绝对是比不过你家女儿的。”周年景拍着李栋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说着。
还是喊着李栋曾经为马前卒时的称呼。
李栋对这个称呼是不喜的,但面对的是大司马,所有的不快都得化为讨好。
“我们谷儿还得仰仗您,仰仗皇后娘娘,至于福禄什么的,全部您说了算,谷儿她不会去跟皇后娘娘争的,若她敢,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
李栋说到前面的时候是恭敬的姿态,到后面有了些义愤,好像李谷儿真的就这样干了一样。
周年景把他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笑得张扬,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可就不对了,她都是皇妃了,哪能说打就打,这话若是让陛下知道,可要怪罪你我了。”
遂放着李栋在原地发呆,自己转身离去,转过头之后,笑意杳无所踪。
看着大司马离去的身影,李栋还犹自思虑着:‘等着看?’大司马这是又打算把他丢一边了,瞒着他?
近年来,就算再愚钝都感觉到了大司马的疏远,他的下属被革了职以后的空缺,换上的生面孔,听忠心的属下说,那都是大司马另外物色的人。
的确,那些人向来对大司马都极力讨好,大司马一有命令从来都抢着干,生怕大司马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对他的命令就阳奉阴违。
他的大将军一职竟全是虚的,不过就是个跑腿打杂的。
慢慢的,他也学到了些。
权力这东西太诱人,大司马舍不得,他又何尝舍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也穿杂了这么多的利益纠缠。
放空的眼神又逐渐回复,憨厚老实消失不见。
蝉儿引吭高歌,雀儿飞舞不断。
清晨时分,静谧的椒房殿被这些声音慢慢的吵醒,椒房殿里的人各自忙碌的,羡晞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无人敢催。
晌午时分,羡晞总算醒了,宣旨的太监也正好抵达了。
听到晋封她为皇贵妃,椒房殿的宫人都喜形于色,宣纸的宫人也在道贺,倒是羡晞本人并无多大感触,莆芝只当她是高兴过了头。
皇贵妃是后宫里除了太后皇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存在,已是皇贵妃,皇后还会远吗?莆芝如是想。
“娘娘,别愣着了,还不领旨谢恩?”见没有什么举动,寇准提醒着。
羡晞就像没听着一样,莆芝忙用胳膊轻轻捅了吴徳利,想着去提醒要不要去一下娘娘,这时羡晞才回过神来:“臣妾领旨谢恩!”双手合上,右手在前,左手为后,交叠向上,额头轻轻拜上去。
两手先到地,再拱手,同时低下头去,到手为止。
跪的超然,拜得风雅。
然而羡晞的心里却是炸开了锅,乱的很,流桉封了她为皇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补偿?
这品级升了不过一点,待遇不过好了一些,可拉来的仇恨又多了一大箩筐,本来,贤妃临产在即,宫里的眼睛都往那一处瞄着,对她的关注少了很多。
又加之她的痴傻,便不足为惧了。
然而不料,他与她并没有到心有灵犀的地步,他竟丝毫不懂?让她*裸的暴露于人前?
她真的有些看不懂他了,同这后宫千千万万自以为是的女子一般。
以前,他就阙儿一个子嗣,就只来她的椒房殿。
如今,他的子嗣还未出生的,恐怕都已在排着队了,宠幸的女子多了起来,去的宫殿也再不止一处。
她究竟还有什么资本?
晋封一事,岂不是如同笑话一般?
盖之,她真的高兴不起来,这事对她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流桉决计不会扶她上后位,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娘娘快快请起吧,跪久了陛下又该心痛了。”寇准上前把圣旨捧到了羡晞手里,笑得真是比秋日的菊花还绽放得厉害。
羡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吩咐着吴徳利大大的打赏一番。
“公公可得在陛下面前为我家娘娘美言几句才是。”吴徳利将一大锭金子塞进了他的袖管。
“这怎么使得?该是奴才孝敬娘娘才是,奴才的荣辱可都得依仗娘娘啊。”寇准说着这话,收着金子的手却毫无迟疑,眼里的贪婪暴露无遗。
“你收着便是了,陛下的起居饮食,还要公公多上点心才是,这小小的金银可比不得公公的一颗忠君爱国的赤城之心。”羡晞眸光一转,面带神采奕奕的笑容,神色极为自然的说出来,好似先前惆怅满怀的那人并不是她一样。
小心的让莆芝收起了圣旨。
是啊,这才是晋封之人该有的喜悦。
暗沉的黑,进入了更为暗沉的妆奁。
“娘娘严重了,奴才不过做了分内之事,既然娘娘有心,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天也不早了,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也好伺候陛下用午膳。”寇准把金子揣得更为稳固了些,再往里塞了塞。
遂领着几个小太监喜滋滋的离开了椒房殿。
能从皇贵妃这里捞点油水,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
莆芝出来后看着寇准离开的身影,淬了一口唾沫星子。
“呸,这阉人一口一个陛下,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莆芝,回吧,本宫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羡晞率性进去了里殿,从外头飞进来一只喜鹊落在了羡晞的肩头,朝着她的耳朵不停的鸣叫,好似在跟她窃窃私语似的。
啼叫了一阵,又迅速的飞离了。
羡晞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飞到椒房殿大门口时,几个小宫女小太监看见了它,真是喜不自胜:“小祖宗啊,可别乱飞了,等下娘娘又该骂了。”
他们可是追了它几个时辰了,真不知道是只什么鸟儿,飞了这么久,也不觉得累。
这几个宫女太监小心的捧着它,把它放进了明晃晃的鸟笼。
他们正是贤妃宫里的宫人。
午膳过后,羡晞让莆芝去流桉那送一碗雨露莲子羹,莆芝高兴得不能自已:自家娘娘可算开窍了,知道讨好陛下了。
而蒲若则跟着羡晞给后院的各色鸟儿投着食,后院里有各色的树木,相比前院,这里的梧桐少了许多,就一株高大的梧桐孤零零的立在中间。
旁边的树,比它矮小许多,无一例外,全是到了冬日也不掉落叶子的,它们一年到头,都是绿得油光发亮。
香樟、女贞、枇杷、广玉兰、银杉……应有尽有。
每每看着,这些绿意,上头点缀着五彩的鸟儿,羡晞心里油然而生出无限期许。
“蒲若,你说说看,这几日本宫不在的日子里,这些鸟雀什么的,可还乖巧?”羡晞随手引了只紫色的鸟儿落在掌心,掌心有着些许鸟食,她感受着鸟儿轻啄手心的微妙,面带纯净的笑容问着蒲若。
“您不在的日子里,它们没少闹腾,没少惹怒各宫娘娘,看在您的份上,才饶过了它们。”蒲若对这些鸟儿也是喜爱的,可是它们却真的很让人头疼,到御花园赏花的娘娘们可没少受它们荼毒,就连她也经常被它们吓着。
它们像是通人性一般,聪明得很,一遇到祸事了,就火急火燎的往椒房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