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盛夏,日头越来越强了,太监婢女扇的风与之相比,实在太过微弱。
宫里的嫔妃们都盼着皇上能早日下召,到郊外离宫去避避暑。
甘泉宫正是一个好去处。
它东有凤阙,高二十余丈。西有商中,数十里虎圈。北有大池,高二十余丈,名叫泰液,其中有蓬莱,方丈,蓬莱,瀛洲,壶梁,象征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南有玉堂璧门三层,高三十余丈……
这是开国皇帝所建,后代皇帝或补充,或完善。
妖美侈靡,穷妙极丽,未央宫比之也稍显不足。
天气虽然越来越热,却并不妨碍羡晞的‘玩乐’。
后宫嫔妃逐渐相信了她的痴傻,开始之初,想着乘机落井下石一把,欺压一下这位当初的宠妃。
后来,她们发现痴傻后的贵妃变本加厉,无厘头的手法,让她们无从防备。
只好打落牙往肚里咽去。
不过,好在皇上尽管依旧会去探探贵妃,但是倒谈不上盛宠了,她们也能分得点雨露。
而贤妃的月份也大了,快有七个月了,后宫的事物,她也就暂时卸下了,将大部分的权利都交到了淑妃手里。
所以这段日子,最忙的当属淑妃了。
这不,烈日炎炎的大中午还迎接了一位贵客。
而德妃便是这位贵客。
面对淑妃,她揭下了面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淑妃哀求着。
“好妹妹,你可得帮帮姐姐,不然姐姐可就活不下去了。”
淑妃止住了她下跪的动作,将她缓缓的扶了起来。
“姐姐你说,只要是能办到的妹妹一定遵从。”
德妃抹了一把泪,神情哀伤。
“妹妹你也知道自从我的容貌毁了,太后和皇上都不待见我了,快一年了,皇上一次也没有去兰林殿。慢慢的我的心也就淡了,只想好好的守在宫里头,可这些日子,贵妃来闹个不停,让我的这点企盼也灰飞烟灭了。”
德妃看了眼淑妃,看着淑妃好像起了怜悯之心,于是又道:“所以啊,姐姐这才提出了这个不情之请,想让妹妹同太后和皇上说说,让姐姐能去静月庵为他们祈福,也好过呆在这宫里半死不活的活着。”
她连连摇头,泪水流得越发凶猛起来。
“妹妹同太后的关系一向不错,与皇上也算青梅竹马,现在后宫的事宜又归你处理,由你提出来,他们多半会听的,不像我人微言轻,他们只当没了我这个人,我的请求怕是会被他们当成笑话看了去。”
淑妃面色有些异样,握着德妃的手,轻声的说。
“姐姐慎言啊,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可就不得了了。”
德妃一副子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还想把音量放大。
“反正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
泣涕涟涟,又偷偷观察着淑妃的反应。
只见淑妃抿了抿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点了点头:“那妹妹就先应下了,会去一说,成不成就看太后和陛下的定夺了。”
其实这三个月来,德妃经常到淑妃的婳鹭殿来,送上自己名贵的花草,材质甚佳的古琴,失传已久的曲谱。
起先,她没有半分强人所难的模样,说是,为了增进姐妹之间的情感。
一直就想同她交好,苦于没寻到机会,这回落魄了,才算看清,只有淑妃妹妹才是后宫中心地最好的人儿。
她们都算同病相怜,进宫六年来,一无所出。
日子久了,淑妃也慢慢放下了戒备。
她才敢提出来。
夏日的夜,蝉鸣阵阵。
睡梦人伴着蝉声沉沦。
已经是子夜了,未央宫一片寂静。蝉声好像有些突兀,却又难得的和谐。
穿着简单,卸下了脂粉和伪装的羡晞,正燃起了一盏灯,而旁边站着的是蒲若。
“你觉得,后宫这几天有什么异常?”
蒲若身着干练的衣服,就像是习武的男儿。
“奴婢觉得贤德二妃那里都有些异常。”
羡晞放下了器具,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盏微弱的灯。
“哦,你说说看。”
“回娘娘,德妃今日去请求淑妃实在有些反常,德妃追求荣华富贵和权势,跑到冷清的静月庵去,让人匪夷所思。”
平时话不多的蒲若竟然说了这么多,羡晞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你说,有什么东西是比权势荣华更为重要的?”
蒲若低下了头默了半许,然后冲羡晞抱拳道:“奴婢省得了。
羡晞淡笑不语。
德妃郑兰若,肯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声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让羡晞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更应该掌握更多有用的消息,才好让接下来的谋划不会出差错。
“蒲若,你再说说贤妃那有什么异常。”
“奴婢觉得,个性张扬的贤妃闭门不出,安心养胎,这事本身就有蹊跷。再有,奴婢探得这两天贤妃越来越焦躁,嬷嬷熬的安胎药也被她倒了。”
“有趣有趣,这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这段时间你不要有任何行动,只管做着寻常的活。”
“是,娘娘!”蒲若又是抱拳。
这还真像个习武的男子。
羡晞笑着摇了摇头,让蒲若出去了。
接下了披风,打开了窗户,让清凉的夜风来得更加踊跃些。
偌大的厢房便只剩下她一人,夜依旧还很长。
睡下了,却发现原来不过如此。
一早,刚刚睁开朦胧的睡眼,呼唤一声,莆芝立马就带着宫女进来了。
她们已经在门口候立许久了,就等着娘娘醒过来。
“娘娘,您可算醒了,陛下一早就派寇总管来说,今日要带您去上林苑打猎去,咱们可得快些,让皇上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莆芝吩咐着负责梳洗穿衣的宫女们开始行动。
“打猎?哇,师兄终于要带我去了,快快快,别让师兄先跑了。”
她假装痴傻,一是为了将后宫的矛头分散到李谷儿那去,二是为了掩人耳目,便宜行事,三是因为,有些事情一直困扰着她,她想通过痴傻试着来获得真相。
痴傻之症,她瞒着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了莆芝。
按理说来,莆芝跟了她最久,也最为亲近,不该连她也瞒着。
羡晞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告诉了蒲若,下意识里却不想告诉莆芝。
因而,在莆芝面前装傻充愣,她还是有些别扭,又带些歉意。
幸好,日子久了,逐渐适应了下来。
她现在已经可以自然的说出这些话来,做出这些事来。
“娘娘您慢些,别摔着了!陛下一定会等着您的。”
莆芝忙抚着想跳下床榻的娘娘。
“说让我快,又让我慢,你是骗我的吧,师兄根本没打算带我去打猎,对不对?”
她嘟囔着,气鼓鼓的,腮帮子鼓得老大。
“奴婢怎么会骗您呢?陛下已经在外头了,就等着您了。”莆芝失笑,这样的娘娘跟小殿下还真是没两样,喜欢较真,喜欢被哄着。
身穿大红色戎马装,秀发被高高的束起,这样的羡晞英气逼人。
可是,她一笑,就破功了,笑得傻傻的。
朝流桉走过去。
眼看着要到跟前了。
却不知怎么的,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跤,直直的往流桉那摔过去。
幸好,不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流桉轻松的接住了她。
待接稳了她,将她揽在怀里,对她笑得日月失色。
对着椒房殿的宫人却眉目淡淡的下着命令,甚至冷若冰霜。
“在贵妃回宫之前,将椒房殿大大小小的石块都给清干净,朕希望这种事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羡晞伏在他的胸口,不愿出来。
她这是害羞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出了这样的事,虽然现在扮演着心智不健全贵妃,还是有些难为情。
说实话,靠在厚厚的盔甲上面,不是很舒服。
真搞不懂,大热天里,怎么还穿得这么厚实笨重,岂不热的慌?
她在他怀里左右抖动着。
“师兄,咱们能不能不穿这个,好热啊!”是撒娇的语气,‘师兄’这二字的音被她拖得老长。
绝美的脸蛋上做出犹如孩童般的委屈的表情。
让流桉哑然失笑。
又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不行,打猎之时,我恐怕无暇顾及你,有盔甲保护你,我还能放心些。”
至于他自己,有些武艺傍身,却不敢说出大话,毕竟,林中的猛兽他也没全部见过,自然没有把握能够取胜。
她也试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师兄你糊涂了,这不还有这么多侍卫哥哥吗?”
他把她放在他脸上的手,拿了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行便是不行!对了,以后无需喊他们侍卫哥哥,侍卫便是侍卫。”
侍卫是有武艺,就怕出现他们照料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羡晞,让他实在无法放心。
当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侍卫哥哥这几个字,让侍卫们惶恐不安。
唯恐陛下一个不开心就把他们给灭了。
“好吧,好吧!都听师兄的,我们快去吧,等下该更加热了,到时候晞儿可全脱了哦!”她的额头和鼻尖已经浸上了细微的汗,口里在呼着气。
好像真的热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