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终于在天未完全黑之前抵达了。
“嘘……”吴徳利小心的将马车停了下来,抚着羡晞下了马车。
“娘娘,奴才就先回去了,宫里的事,怕蒲若处理不过来。”
羡晞点了点头。
她披了件黑色斗篷,恍如黑夜的使者。一步一步走进南府,踏得稳稳当当。
寒风凛冽,她亦不惧。
羡晞了解父亲一贯的作风,回府后,一到夜幕降临,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小时候还埋怨过父亲不多拿出点时间来陪陪她们。
现在,无端的生出几分感慨来。
当时年少不懂事。
因而,羡晞也没往别处去,径直走向父亲的书房,去书房的路上她还在想着措辞如何对父亲说明。
路上见到些家丁丫鬟认出了她,于是她朝莆芝使了个眼色。
莆芝心领神会,就立马跟她们说,不许声张。
娘娘今日来南府,恐怕不只是见小殿下那么简单。
跟了娘娘这么多年,有些事,她还是懂得的。
羡晞亲自敲着书房门,是父亲教过的三长两短。
南靖轩亲自来开的门:“女儿,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
是啊,是回来了,而不是来了!
她跟着父亲走进去,让莆芝关上门在外头候着。
甫一进到书桌旁,她就跪倒在了父亲身后,咚的一声响,让他回过身来。
“女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现在你贵为贵妃,万不可再这样下跪了。”
父亲一向守礼。
“不,今日是女儿有求于您,您若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羡晞泪眼朦胧,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你昨日同为父提的那件事简直就是胡闹,不可再提了。”南靖轩忽然严肃起来,猛然将手中的竹简丢下书桌上。
“爹爹,就当女儿再求您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了,您就答应女儿吧,否则女儿彻夜难安,生不如死啊。”
泪流得更加欢快起来,反正是在爹爹面前,她也管不得丢脸了,只要能让爹爹答应下来。
“胡闹,你可知此事若是败露,会牵连多少人,你不怕祸及我南家,可为父怕呀,为父老了,不想看到冒险了,为了南府,怎么能跟着你胡闹。”
虽然羡晞的提议可让北国多收几万的利息,他也有些心动。
可是此事轻则是违旨欺君,重则是叛国通敌啊!
老是老了,这些,他还是掂量得清、。
她拉着父亲的裤脚,依旧不肯起来,继续哭诉着。
“爹爹,女儿真的很想为北国做点什么,让皇上能对我另眼相待,不再战战兢兢的活着余生的每一天,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不活,您也看到了,这段日子皇上偏宠贤妃,连召了她近半月侍寝,女儿的日子是越来越没活头了,若是来年选秀开始,更加是……还不如不活了。”
南靖轩见她哭得伤心,也有些于心不忍,表情有了松动。
羡晞再接再厉。
“约莫着皇上是气急了,才会下这道圣旨的。若是这事成了,北国可多收四万粮,爹爹您的压力,北国的压力也就小了,爹爹在大司马跟前更有了底气,女儿也好跟着扬眉吐气,等皇上反应过来,他的心兴许也能收回来,虽说要明年才可见分晓,可是女儿真的不想错过。还有我可怜的阙儿,若是我失了宠,他还怎么回宫,更别说太子之位了。”
她泪眼婆娑,哭肿了双眼,不停抽泣,还分出神来观察父亲的反应。
她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只能靠哭泣来麻痹父亲的感知,用泪水让父亲软化。
希望能够奏效。
“好啦,好啦,不必再哭了,爹爹答应你就是了。”南靖轩扶起了女儿,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着眼泪。
“都当娘亲了还哭成这样,你娘亲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不这样。”
果不其然,也算没白哭。
既然不是随了娘亲,那就是随了父亲喽?
“您真的答应了,可得立下字据,不许反悔!”
她破涕为笑。
以爹爹的慎重,自然是会告诉皇上,这点羡晞可以保证。
她也不怕让流桉知道,他应该也会以为她在胡闹吧?
所以欺君之罪是肯定不会担上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爹爹没有告诉皇上,以他们之间的情分,应该不会怪罪南府吧?
羡晞的心跳得很快。
她激动着,同时也在害怕。
“今日这么晚了,你还是宿在家里吧,回宫也不安全。我让你秦姨赶紧让人收拾收拾,字据明早就给你,这样行了吧,别再让爹爹操心了。”
他还当她是个小女孩,摸了摸她头发。
近距离看着爹爹,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依稀可见的白发,双鬓花白,皱纹也多了不少。
或许真的不应该来烦爹爹才是。
能真正倚靠的却也只有爹爹。
这回回南府,羡晞没有去见阙儿,她实在受不了分别之苦。
是以,次日一早,拿了爹爹写的字据就回了宫。
途径御花园偶遇了瑜夫人和徐昭仪两个。她们二人手里都挎了个篮子,里面装几支红梅。
那二人也算见风使舵之人,之前跟在德妃身边,德妃失势了,又跑到了贤妃那里去。
尽干些墙头草的勾当,羡晞不想搭理她们,连她们的行的礼也不想受下。
而她们二人却是个爱热闹的,一看到羡晞的身影,就急急的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篮子交给了宫女。
‘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羡晞被她们包围着,推搡着,甚是不满。
右边的瑜夫人,好奇的问着。
“姐姐啊,大清早的这是去了哪啊,看您这样,可不是出椒房殿的方向,倒像是回啊,是从未央宫出来的吗?”
左侧的徐昭仪呵笑着:“瑜姐姐,您是糊涂了啊,整个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昨晚又召了贤妃姐姐侍寝,贵妃娘娘又怎会是从温室殿出来的呢?”
羡晞算是知道了,这二人分明是来奚落她,看她笑话来的。
今日的羡晞不想同她们胡搅蛮缠,只想迅速脱身:“莆芝,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宫去,本宫的小宠物们该饿了。”
瑜夫人和徐昭仪二人却并不想这么快就放羡晞离去,贵妃不轻易出来,想不到这回为了讨好贤妃大清早的冒着冷风出来摘梅花竟给碰上了,她们可不想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又拉着羡晞不让她走。
“姐姐,妹妹们难得见着您,多说几句吧!”
羡晞有些怒了。
“放开!”简短的两个字,声音洪亮尖锐。
“几日我们就是是不想放哩。姐妹之间总该联络联络感情才是嘛。”她二人仍旧拉着。
羡晞怒气更甚,说话的声音却软了下来,面带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倒要看看她们今日要耍什么把戏。
“倒是稀罕事,现今都有人想主动同本宫笑谈了,愿闻其详。”
“是妹妹们的荣幸。今日呢,是想向姐姐讨教一下皇上他喜欢些什么东西,臣妾才好讨一下皇上的欢心,我们二人都知道姐姐当初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对皇上想必是了解的很透彻的。”她们二人相视一笑,说的话,真假参半。
三人同时进宫,待遇却大不一样,她们二人心里头是恨的,恨不得羡晞立刻从眼前消失。
然而现在她们却想看看她如何面对物是人非,如何接受逐渐失宠这个事实。
又让她们看见了她彻夜未归,立刻心生一计。
取笑道:“姐姐不会是深宫寂寞,跑出去私会情郎了吧?”
竟然说得出私会二子,这二人真是越发胆大了。
女儿家的名节最为重要,这话,她也敢说?
羡晞斜睨了眼说出这句话的瑜夫人。
“你们想知道以前同本宫这么说话的人是什么下场?”羡晞尖尖的指甲划过了瑜夫人的脸庞,留下条血痕。
她们二人莫不是忘记了以前敢这样说,这样做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好果子吃。
要么是失足落湖,要不然是上吊自尽了,要不然就是贬为奴籍……
自以为有了个稳固靠山的她们还真是失忆了。
瑜夫人抚着脸哭了出来:“贵妃姐姐,你这是为何啊?”
徐昭仪过去搀着瑜夫人摇晃的身子,极度不满。
“是啊,贵妃娘娘未免太过分了吧,我们二人不过是与您谈心,犯得着出手伤人吗?这事一定要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为瑜姐姐讨个公道!”
两人继而喊了出来:“贵妃出手伤人啊!”
羡晞望着她们的一番做戏,觉得甚是无聊,这点小伤还不至于和德妃一样破相。
大惊小怪!
“娘娘可要再教训教训她们,奴婢可是好久没动过粗了,手有些痒痒了。”莆芝见自家娘娘被欺负了,气不打一处来,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瑜夫人和徐昭仪惊讶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
她们惊讶,失去了宠爱的贵妃怎么还敢这样为所欲为。
“你就替本宫掌掴一下徐昭仪吧,不需要多,二十下就行了,至于瑜夫人,脸有血迹,就不用了,免得脏了手。”羡晞笑得妩媚,好像在谈论哪朵鲜花要更漂亮些似的。
瑜夫人和徐昭仪的贴身宫女,赶紧丢下红梅,过来护住自家主子,不上莆芝近身。
这几人的声响,还是招来了侍卫,侍卫见又是熟悉的场景,连忙行动开来,架住了瑜夫人和徐昭仪二人的宫女。
他们以前可没少替贵妃娘娘做过这些事,每回下来的赏钱不少,又不会被皇上处罚,因而很是乐意为贵妃效劳。
那两个宫女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莆芝掌掴徐昭仪,半点忙也帮不上。
瑜夫人想上前去帮忙,也让侍卫架了起来。
几个宫女嫔妃,在他们眼里,就犹如几只小鸡。
二十个大耳刮子过去了,徐昭仪脸上全是五指掌印,让人不忍直视。
羡晞使了个眼色,侍卫立马离开,又巡逻去了。
她走近了那泪痕满面的二人,一把抓起瑜夫人的下颚。
阴狠狠的道:“记住了吗?可要长点记性,本宫今日就是要让你们记住出言不逊的后果,惹了本宫,就别想安生。”
寒风依旧挂个不停,在她们眼里却远没有贵妃的话来得冰寒。
贵妃转身离去,寒风卷着她的发丝,阵阵寒气从贵妃身上涌了出来。
她们越发觉得春日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