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里,贴着各式各样的年福和剪纸,一派喜气与祥和。
太后早早的就起来了,各种命妇,嫔妃,王妃,公主都要来向她问安,阙儿也跟在太后身边,穿得圆滚滚的,活脱脱成了个小球。
羡晞和流桉到达长信宫的时候。
看到正太后端坐在上方。阙儿一并坐在宽阔的椅子上头,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认真。成安公主则落座在太后身旁的椅子上。
下方,宫里的嫔妃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都是和和气气的向太后请安,祝福的话语如连珠炮般翻涌而出。
真的是不要钱啊!
发现皇后周易昕也位在其中,让羡晞的眉头越蹙越紧。
见到羡晞和流桉一块来的,众人的脸色有些异样,又不好表露出来。
有些人还是极为欢快有礼的向两人拜年。
有些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这看好戏的人则是皇后,贤妃,德妃三人。
幸而羡晞不是第一回遇见这种情况,否则在众人这些不善的目光下,可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了。
而太后是有些不悦的,就她贵妃金贵,这么晚了才起,忍不住道:“贵妃,早啊。”
说的是‘早’,讽刺的语气让羡晞有些无语,却仍得受着。
只希望太后能够适可而止,否则,她应该有可能会忍不住发飙的。
而太后显然不打算这么就完了,后宫的风气,她还是极为在意的,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流桉又想帮着劝劝:“母后!”
太后的火反而更大了。
小小的阙儿嘟着小嘴,拉着太后的衣袖左右摇晃,一直摇着头:“皇祖母,阙儿饿了,我们早些吃早饭吧?”
太后看着孙儿水嫩嫩的小脸,心里头有多少坚冰,都得消融:“好好好,祖母这就带着阙儿去。”
太后让牵着阙儿的手转身离去,成安公主也跟着,走了数步,才回过头来看着流桉他们:“还不快跟上。”
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跟皇上和太后一起用餐的。
流桉及一后四妃留了下来,其余人都离开了去。
流桉重新握着羡晞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抱歉的意味,羡晞则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场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在他不知道,不在场的时候,早已经发生了无数回。
刚开始时也怨过,凭什么她就是这个众矢之的,人人都见不得她的好,拼了命的要挑刺。
尝试着讨好,尝试着委屈求全,结果辛苦了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好感,干脆就飞扬跋扈下去,彻彻底底的让她们厌恶又如何。
只要还有他,还有儿子。
想到往事,羡晞心头越发难受,看皇后德妃也打算往里头去。
终于是忍不住了:“皇后娘娘,如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是要在你的椒风殿呆着吧,大过年的出来碍人眼是咋地,你的禁足可是有六年之久啊。还有你德妃,如今你这副尊严还是别去打扰皇上和太后用膳了,免得看了恶心,食欲都被你吓没了。”
羡晞没顾及尊卑了,更加没有顾及表面上的姐妹情。直接插入敌人心腹地带。
“南羡晞,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本宫不清楚,迟早本宫要你加倍奉还,今日,是皇上许了的,你可是有什么异议。”周易昕也撕开了伪装,不复端庄大气。
而德妃则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又能奈我何?”羡晞挣脱了流桉的手,想上去教训一下周易昕。
“好了。”流桉极少这样发怒。
贤妃仍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正在幸灾乐祸。
淑妃面色淡淡的,不参与,不忧虑。
皇后和德妃本以为是要教训羡晞的,毕竟今日的贵妃比平日还要无礼取闹。
不料,流桉说出来的却是。
“贵妃说得有理,皇后还在禁足期,不宜出来太久。而德妃确实面容不雅,你们还是回各自的宫里去吃吧。”流桉简简单单的说着,针针见血,摆明了偏袒贵妃。
流桉携着羡晞的手迈了过去,羡晞回过头来冲她们笑得张扬肆意。
淑妃和贤妃也赶紧跟了上去,淑妃仍旧没什么表情,贤妃却深深的看了眼身边的嬷嬷,有些不解,有些忧虑。
周易昕和郑兰若呆愣在原地,竟是让她们回去,她南羡晞凭什么,除了相貌略胜一筹,她有什么值得皇上偏袒至此。
恨,太恨了,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羡晞才不会管她们是否对她的恨意又浓烈了,她们既然不能和平相处,所性,就闹得人尽皆知,那样,大家都痛快了,不用再辛辛苦苦的伪装了。
太后,成安公主和阙儿已经入座,流桉羡晞他们随即坐了下来。
不见皇后和徳妃,太后问了出来:“昕儿和德妃呢?”
禄吉正将筷子递给流桉,流桉顿了下,没有接:“她们二人,身体不舒服,儿臣就准了她们回去歇息。”
“哦,是吗?昕儿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大年初一,都不知道陪着哀家用膳。你说是吗,贵妃?”太后直直的看向羡晞。
嘴上虽然怪着皇后,实则不然,羡晞知道太后这是在质问她。
羡晞默了默,抬眸看向贤妃:“臣妾记得贤妃妹妹与皇后娘娘更为亲善,这事,您是问错了人。”
“原来是哀家错了啊,果然,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太后微眯着眼,又看向流桉感慨着。
流桉微微一笑,将眼前的青菜亲自夹到了太后的碗里:“母后,冬日里吃些青菜对身子好,也解油腻。”
众人静默不言,暗自观察。
唯独成安公主眉眼一蹙,夹了只红烧鸡腿到太后的碗里:“母后,来消消火。”
羡晞看着太后碗里红艳艳的鸡腿,想来应该很辣才是,这应该会是升火用的吧?
羡晞有些想笑。
不自然的看向成安公主,发现成安公主正以极不友好的瞪着她。
羡晞一愣。
在看太后时,太后已经没那么气了,原来是阙儿主动伸出小手去抓住了太后的大拇指:“皇祖母哪老了,比起外祖父家的那个外祖母不知道好看多少,年轻呢!”
南家夫人秦氏,太后也见过,是个规规矩矩的妇人,不怎么爱笑。
年纪倒是要比太后小上六七个年头。
太后想秦氏对待阙儿肯定是不够用心的,才会导致孙儿对她观感不好。
找机会,得跟她说说。
阙儿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无意间给秦氏造成了麻烦。
羡晞见太后心情好了些,不敢多说什么,言多必失,眼里盯着那盘青菜,还是多吃几根青菜为上。
饭桌之上,流桉为羡晞和太后夹着菜,俨然寻常人家的丈夫。
待早饭用到一半的时候,忽听得外头传来了声音:“榛王殿下到!”
太后喜上眉梢,她一向疼爱小儿子,可昨晚他又不能在宫里住着,只能让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还老一阵失落。
见榛王来了,自是喜笑颜开,让他赶紧坐下。
流榛到北疆已经五年多了,早年的浮躁之气已经荡然无存了,太后一方面在感慨不听话的小儿子长大了,一方面又在感怀他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
流桉对弟弟的成长则甚是欣慰。
“皇上啊,这回你弟弟回来了,可要将他就在京城了吧,北疆就派过一人去可好?”太后思儿心切,很想将榛王留下了。
“皇弟,你可想留下?”流桉问起了流榛。
“臣弟并不想,还是回北疆去为好,再过两三日也该回去了,大丈夫理应志在千里,臣弟不愿局限在帝都。”流榛说得正气盎然。
羡晞抬头看了眼榛王,看起来,说得情真意切,丝毫不做假。
帝都是一方小天地?羡晞对他的话有些起疑,天底下怕再没有比帝都更加繁荣富庶,掌控天下的地方了吧?
“母后,您看既然皇弟有如此报负,儿臣也不勉强他不是,等什么时候他想通了,随时召他回来就是了。”流桉向太后为流榛说话。
羡晞真是感觉琢磨不透他们两兄弟了。
榛王不愿呆在帝都是担心皇上会忌惮他,还是真心想留在北疆那等凄寒穷苦之地?
流桉是想将弟弟培养起来,还是对他心存疑虑?
想不通透,就干脆不再想了,羡晞摇了摇头,继续吃着眼前的青菜。
“不留下也行,那总得找个王妃吧,榛儿你都过了弱冠了,是该成亲了吧,这几日啊,母后就给你物色几个姑娘怎么样。”太后无奈只得妥协,现在就希望小儿子能早些寻个妻子,再给她生个乖巧的孙儿。
榛王静默不言。
太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有些不好意思,想一鼓作气的说得他同意了去:“你是喜欢环肥燕瘦哪一款,母后都给你留意着,不出三日,一定能给你寻个俏佳人。”
那样到时候等他有了王妃,有了孩子应该会带她们回来住住吧。
榛王终于抬起了低下的头:“母后,儿臣现在还没有那些心思,只想早些将北疆治理好。”
流桉笑了笑,又出来打圆场,对太后说:“您可是忘了小时候夫子教导我们‘食不言,寝不语’吃过饭再说吧,皇弟不会立即就跑路的。”
羡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险些噎着了,以前在天穹山的时候,他也好像经常拿这个来数落她。
那时吃饭她总喜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师父都没嫌弃她,他反倒不开心了。
“是啊,是啊,母后您就放过二哥哥吧,二哥哥肯定得饿了。”成安公主同榛王的感情最好,此刻也见不得他被母后催婚。
太后见状,只得把这事先放放。
扫视着饭桌,见阙儿吧啦着一个大鸡腿,吃得正香。看到太后看向他,瞬间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羡晞见阙儿吃得满嘴油,忙叫莆芝过去给他擦擦,却让太后身边的嬷嬷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