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福至心灵呢?
她有些怀疑用错了词,想过一番后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了。
她并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野蛮公主,她可是见过北国的大好风光。
巍峨雄壮的泰山,连绵起伏的南岭群峰,青黛秀丽的西湖美景。
青楼歌舞她也有所耳闻,市井之语也曾听过。
算不上见识广博,也算小有涉猎。
所以,她并非是被他的俊美容貌所惑,她见过的勾栏小倌论容貌毫不逊色于他。
看到他时,心里头最隐晦的东西忽然跃跃欲动,却无端的生出满足来,这比看到旷世美景还让人兴奋。
那是为什么呢?
苦思冥想之下还是毫无结果。
她只得挫败的撅着嘴,看着一池荷叶,二人姿势却没有改变分毫。
春日的莲池,小荷才露尖尖角,青葱嫩绿,别有一番风味。
她的纤纤玉指还覆盖在他的唇上,久久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好似被人失了定身法一般。
羡沪见公主做着沉思状,他也不扰,不阻止,任她做出暧昧的动作。
直到宫女们走过,偷偷的窃笑,好奇的眼神纷纷在身边出现时,成安公主才放下了玉指。
转而拍向他的肩膀:“我看你骨骼清奇,来日必有一番大作为,而我呢是个爱才之人,这才想着帮你一把,你若是诚心想拒绝,咱们就比别过,山水有相逢,他日再见!”
成安及其自然的放下了在他肩上的手,转身欲离去。
走了有两米远时,羡沪的声音在后头传来:“承蒙公主厚爱,这便烦请公主为末将引路了。”
成安公主脸上浮现了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故意咳了两声。
“那便走吧,跟在后头别跟丢了!”
他迈出的步子刚刚好,羡沪同公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的头又微微低下少许,眼里含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面上做出的却是像良家妇男被好色女轻薄了的模样。
椒房殿这段日子并不安宁,羡晞时常做些糊涂事出来,让吴徳利,莆芝他们可没少去各宫赔罪。
比如,跑到静婕妤那把她心爱的夜明珠丢到了恭房里去;到瑜夫人那把她的胭脂全部换成了胡椒粉,让她有好几日都肿着脸蛋;到德妃那将她那株紫罗兰的花瓣一片片撕下,再把根也给搅碎了去……但贤妃那处,她却是连路过也没有。
等等等等,实在数不胜数,让后妃都对羡晞敬而远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皇上听说后温柔的笑着,笑得她们低下了娇羞的脸庞,然后,把来意忘得一干二净。
太后听说后,叹了口气说:“都随她吧。”
贤妃闭门不出,也不接待任何来客。
而淑妃呢?更是不管,让她们听了好一阵的琴,听得她们险些在婳鹭殿睡下了,只得讪讪的告退。
成安公主和南羡沪到达椒房殿时,羡晞躺在院里的躺椅上,微眯着眼睛,眼里的神采,实在不像痴傻之人。
看到羡沪来了的时候,眼神有了变化,她一跃而起,直接从躺椅上跳了下来拉着他的胳膊:“阿弟阿弟,你来了,今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阿姐,你也真是的,怎么就尽想着吃啊!你忘了吗?娘亲让你多学学女工。”
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个死小子还敢骗阿姐了,娘亲她不是早没了吗?莫不是你认了秦氏那个妇人为娘亲,你太不孝了,不理你了。”
她耷拉着脑袋,泪眼汪汪的控斥着羡沪,还用力的拍打着他。
羡沪的表情有些奇怪,前几回来的时候,她一口一个娘亲的,说娘亲怎么怎么好,在家里一定不能惹娘亲生气。
这回怎么她的认知全部变掉了?
遂将目光转向莆芝。
莆芝走了过来,一脸歉意:“二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娘娘她病了以后,脑子不太清楚,记忆出现了混乱。时常把前几年的事情不按时间的给穿插起来。”
莆芝想着这也是娘娘为什么去欺负那些嫔妃了,毕竟,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可没少被她们明里暗里的欺负。
成安公主看了一阵,脸上的不满越来越明显。
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跑到了这里,在她看来南贵妃这病八成是装的,为了博取同情,让皇帝哥哥回到她的身边。
更不知道的是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抓住了羡晞的手,不让她继续打下去。
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还用了不小的力气,羡晞自然察觉到了,看向了成安。
她一脸惊奇。
“你不是流桉的妹妹吗?我记得你额,好喜欢你哦!你好漂亮啊!跟我阿弟一样漂亮。”说着说着,羡晞还想摸摸成安的脸蛋。
成安的肤色并不白皙,长年在外,肤质呈现着小麦色。皇帝哥哥和母后都笑话过她:变丑了,嫁不出去了!
所以,成安有些不自然的挡住了她的魔爪。
成安对羡晞的观感是基于周易昕的基础上的,一直以来都怀着敌视的心态,这次回来后,更是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羡晞的热情,让她求助似的看向羡沪。
羡沪接受到她的眼神,在她耳边轻轻说出一句:“公主,家姐的胳膊要被你握疼了。”
成安愣愣的松下了握着羡晞的手。
不可否认,她刚刚有点小小的失望。
羡晞被成安拒绝了。
也不恼,率性的发出邀请:“今日你们一起在我这用膳吧,我让莆芝给我们做好吃的。”
羡沪笑着走了过去,搂着她胳膊:“好,阿姐,我要好大一份糖醋排骨!”
于是成安和羡沪都留下来了。
本来以为会是三人一起,不料,皇上在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赶了过来。
看到诸人,流桉眸光一转,只锁定了羡晞。
羡晞正低着头啃着一个猪蹄,啃得满面油光。就连流桉来了也没有注意到。
在椒房殿,现在不仅免了贵妃的礼数,就连宫人的也给免了。说是怕乱了贵妃的心绪。
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宠溺的笑容看着羡晞。又示意成安她们保持安静。
他走到了她身后,双手覆上了她的双眼,改变了音调和音色,在她耳边问着。
“猜猜我是谁?”
成安和羡沪犹如捡到了金子一般,双眼放出金色的光芒。
他们真的很惊讶。人前神圣不可侵犯的皇上竟然和南贵妃(阿姐)玩这种小把戏。
而莆芝和吴徳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羡晞嘻嘻的笑着,握上了眼上那双修长的手。
“师兄,你是师兄!”
流桉还不死心的问着。
“你那么多师兄的,我是哪个!”
羡晞嘟着嘴唇,有些不满。
“胡说,我就你一个亲师兄。他们都是大师兄,二师兄……十师兄,只有你才是我的‘师兄’”
没错,她喊他们前面都要加上一二三,这些词,唯独他只是师兄。
不顾他们的讶异,流桉改为从背后环抱着她。
这样的姿势有些辛苦,他却很享受。
流桉有些感慨,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羡晞也挺好的,她有什么都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用他去猜。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她用她脏兮兮的小手摸了摸他的手背:“师兄,快吃吧,我给你留了个大肘子,别凉了。”
又对着成安和羡沪说。
“别客气啊,来多吃点。”
他们相视一笑,闷头吃饭。
她好像忘记了流桉现在只是不定时的来她的椒房殿,有时候隔两三天,有时候是四五天。
她却依然每天备下他那一份,是当初在天穹山上时,为他做了太多次的饭食吗?
他还是坐了下来,她吃得那么香,真好!
眼前所见,众人想法各异。
羡沪以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流桉。
他知道皇上这些日子冷落着自家姐姐,前段日子没少做出让阿姐伤心的事来。
看到这里,他却疑惑了,会不会是他遗漏了什么,好像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虽然是皇上的亲卫——羽林军中的一员,效忠皇上是必须的,可若是皇上真的把阿姐伤惨了,他不介意做出刺杀的事来。
小家永远比大家来得重要。
反正,太学里的课他一天也没上,阿爹请来的夫子也被他赶跑了不少。
忠君爱国?
抱歉,他没学过。
而成安公主改变了些对羡晞的看法,她怀疑起了自己以往的那些认知。
会不会?他们之间的感情里,昕表姐从来就只是一个过客。
她看向面色有些郁郁的羡沪,忽然,有些羡慕起哥哥来。
饭后,羡晞又说想看流桉舞剑,流桉欣然允之,在院里舞起了剑来,他招式犀利,招招都有着傲视群雄的霸气。
他舞的剑完全不像他外表的温润。
羡晞一直在喊着:“好!好!师兄好棒!”
夜逐渐深了,成安和羡沪都离去了。
流桉本想在此处多待一下,未想,宣室殿太监来报:丞相有急事找陛下。
于是,流桉只得放下了对他万分不舍的羡晞,带着寇准他们迅速回去了宣室殿。
待流桉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朦胧夜色下的羡晞,眸中的眼神不复痴傻,清明的比皓月星光还要皎洁。
她脸上挂着让人不明所以的笑意,背对着宫人,无人可以窥见她的表情。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匍匐在草地上等待猎物的豹子,眼看着猎物近在眼前了,却无法一击必中,甚至不敢出击。
因为,它嗅到了猎人的味道,淡淡的,很不明显,可是不得不防。
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更加境地更加难以琢磨。
困难重重,却激发了更多的继续向前的无穷动力。
转身,面对着宫人,羡晞又笑了,笑得让所有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她在他们面前好似无所顾忌的打着呵欠。
“天好晚了,莆芝,我想睡了,赶紧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