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雪停了,狂风不息,大有刮到春日的势头。
年后三日,榛王回了北疆领地,羡晞私下去见过他一回。
然而,羡晞提出的建议并未被他采纳。
这让羡晞挫败极了,深感第一步就极其不易,以至于胎死腹中。
迅速让吴徳利修书一封到天穹山。
丝绢上这样写着:师父在上,徒儿甚是想念。忆及以往,深觉辜负师父一番好意,未习得师父本领,只知摸鱼逗鸟,误把珠玉当沙粒。如今想来,悔不当初,痛哭过后,试想挽救之法。思前想后,唯有再向师父讨要当初不齿之物。望师父大人大量,饶恕徒儿罪过,徒弟在京,定然为您觅上一位美娇妻。
天穹道人看到的时候,哭笑不得。
但到底牵挂着她,只好通过书信来传道授业,以为她解惑。
因而,吴徳利回帝都的时候,就满载而归了,几大箱的竹简让他面部有些扭曲。
自阙儿回到了南府,羡晞就在研习师父送来的那些著作,经常废寝忘食。
年后七日,君臣上朝。
大鸿胪首先迈出朝臣队伍:“臣有本启奏,玉国太子向臣下状告贵妃娘娘,说贵妃借酒装疯,无礼于他。”
朝臣面面相觑。
大司农有些紧张,怕真的会对自家女儿不利。
大司马则一脸看好戏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大司马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官员出来启奏。
“臣下认为,此事关系两国邦交,贵妃确实做得不妥,是该给玉太子和玉国一个交待。”奏曹用刚正不阿的语气奏明。
“陛下,臣不这样认为,玉太子前来,摆明就是来借粮的,他一个不受宠的太子而已,有求于我们北国,还无礼于您,贵妃娘娘教训他也是情有可原。”同大司农一列的朝臣,也有人站了出来,直言不讳。
“正是因为他是不受宠的太子,我们北国才更不应落人把柄,否则,叫那些属国和偏远小国怎么看我们北国。恐怕都会扯上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之辞吧。况且他非北国中人,不向陛下行礼也算情有可原。”奏曹不甘示弱的回应。皇上素来仁善,这样说来,应该会站在大司马一方了吧。
果不其然,皇上应允了:“就让贵妃去一趟使馆区向玉太子致歉吧,不过,他们要借的十万石粮,就改为六万石吧,那四万就当他向朕赔不是,扰了朕的家宴,其余的就不追究了。”
皇上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大赞皇上圣明。
这样一来,算得上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了。
玉国借粮,北国不好回绝,可难保不会出现个天灾人祸,到时候再去求助他国,玉国可不见得会有我们北国的善心。
也算这玉太子处事不老练,有求于人还这么咄咄逼人,让人反感,真不知道玉皇,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无能的太子前来。
“大鸿胪,你可回去告知玉太子,朕的处理结果了。至于玉国借粮之事还得烦请大司农好好与玉国使者商谈。”皇上又说。
“陛下请放心,臣下一定会做得让您满意的。”大司农手举着圭臬,郑重其事的申明。
皇上当即就拟定了圣旨,
圣旨下达椒房殿时,羡晞还在研读那些经典著作,听完后了然于心。
待宣旨太监走后,莆芝就哭丧着脸了,拉着自家娘娘的袖子为她抱不平。
当时羡晞手擎笔毫,连听旨的时候也就略略的听了个大概。
但皇上的意思她却明白了,或许以前会觉得是流桉不安好心的利用了她。
受委屈的是她,好处却让他得去了,实在不公平。
如今,读了数天的书,小有收获。个人得失在国家大事面前,其实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
羡晞平静的笑了笑对莆芝道:“你别再摇了,再摇下去,本宫该晕了,本宫若晕了,这功课可就没人做了,你能替本宫不?”
莆芝赶紧松开了,头摇得飞快:“娘娘,您那些东西,奴婢可不敢碰,一碰就晕乎乎的,都不需要她人摇晃。”
羡晞淡笑不语。
莆芝一拍脑袋道:“娘娘,您真要去吗?那玉太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森森的,不知道会不会为难您啊。”
“他不敢的,他再没头脑也不会公然在北国欺负一个贵妃。”羡晞放下了手中的墨笔,极为镇定。
这几日羡晞又养了几只螃蟹在宫里,时不时的把玩着,解解乏。
这不又将其中一只暗红色的小螃蟹托在手心,拨弄着,逗趣道:“小螃蟹,你说,本宫是不是可以安安稳稳的。”
那螃蟹果真有了回应,用小钳子轻轻敲击着羡晞手心。
莆芝在一旁笑出了声来:“起先还以为您是养着给小殿下玩的,这会子,奴婢才知道,您这纯粹是自己找个乐子。”
羡晞养着它们也有些日子了,玩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宫里有着雀儿,黄莺,锦鲤和螃蟹,也算得上热闹。
莆芝和小栗子喂养起来,也是极为小心的。
这些都是娘娘的心头好。
他们可不敢怠慢。
“这宫里太过死气沉沉了,看着它们,听着它们的声音,才会让本宫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只提线木偶,任人揉搓摆弄。”羡晞将螃蟹放回了去,转身又逗弄着那黄鹂。
两只黄鹂在那笼子里窜上窜下,相互追逐,口中乐声不停。
声音清脆动听,直扣心扉。
“您何必这样说,您在皇上心里头的地位是谁也比不了的,想干什么谁也不会拦着不是?又怎么会是木偶,再说,木偶可没您容颜的万分之一。”莆芝试图劝解一下自家娘娘。
羡晞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那笑容是莆芝所不能理解的,也不敢多问了。
次日一早,羡晞回禀了皇上,即日就去行馆赔罪。
“小栗子,拿上本宫最心爱的那把剑,随本宫找玉太子去。”羡晞不再多想,多想无益。
还是早些将要做的事做好,才能走好下一步。
吴徳利迅速将那柄‘棠溪’宝剑找出,并且呈了上来。有些哆哆嗦嗦的,哭丧着脸:“娘娘使不得啊,就算陛下今年都没来过您宫里了,还让您去致歉。您也不用拿玉太子出气,一剑下去,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啊。”
羡晞接过了宝剑,打量着这把宝剑,这宝剑本是师父所有,平时都不让碰的,下山的时候,兴许师父看她可怜,又实在喜爱这把棠溪剑,这才赠予了她。
宝剑已有数年未尝过血了,不过今日羡晞却并非要喂它血。
羡晞拿着剑柄敲击着吴徳利的脑袋:“想什么呢,你家娘娘怎么会是如此莽撞之人。”
用剑柄敲人脑袋,这是当初大师兄的招牌动作,羡晞不自觉的就做出来了,那种痛感还记忆犹新,原来做出这样的动作是可以让人这般的开心。也怪不得大师兄喜欢这样去欺负师弟师妹们。
连当初觉得糟心的事,都可以释怀。
可见,天穹山上的日子原来那样快活。
如今大师兄音讯全无,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羡晞想着想着,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莆芝和小栗子更加不敢说话了。
许久之后,反应过来,这才催促着莆芝赶紧为她更衣。
行馆之内,住着各国使者,多是常驻的。
行馆设施,多有各国各自的建筑特色。
大约住在熟悉的房子里面,能够更加安心点吧。
此处由大鸿胪统管,羡晞一到。
大鸿胪就立刻出来迎接,领着去了玉太子处。
相比其他国家建筑的宏伟,玉太子处颇显破落,几座低矮的小房子矗立在羡晞眼前。
羡晞有些疑惑,按说,玉国是大国,大鸿胪又为官多年,不应如此啊。
这是为什么呢?
刚抵达门口,正欲敲门时,大鸿胪属官,负责玉太子这块的人跑了出来:“娘娘,大鸿胪恕罪,玉太子前往御史府同大司农商议借粮去了。”
“哦,大鸿胪,先前在大门口时,你怎的并为跟本宫说,现在叫本宫如何是好,是回宫?还是在此处等候?”羡晞面带微笑,深深的看了眼大鸿胪。
大鸿胪向羡晞拜了一拜,面呈菜色:“娘娘恕罪啊!这几日玉太子一直呆着行馆里,是以,臣下就认为他并没有出馆。”
大鸿胪把玉太子交给属官后,就晾着他,根本没有怎么过问,所以,玉太子的行踪,他真的是不知道啊。
“这就是你的失职了。”羡晞将吴徳利手中的剑拿了过来,将剑抽出了半截。
棠溪剑,通体透亮,泛着幽幽的白光。
羡晞面上笑着,眼里却含了怒气。
大鸿胪深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将他就地解决了,慌忙跪倒在地,哭喊着:“娘娘饶命啊。”
羡晞见状,用剑鞘托起他不停的摆着的双手:“大鸿胪说笑了,本宫怎会要你的命呢?起来吧。”
大鸿胪在这大冷天的,抹了把汗,匆匆站了起来:“谢娘娘不杀之恩!”
羡晞以前在宫里的事迹可传遍帝都了,教训起嫔妃来手起刀落。可见,官员在她眼里,也不会当回事。
然而,这就是以讹传讹了,世人都将她妖魔化了。
羡晞看着大鸿胪的举动,也不在意,她现在不想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走吧,现在天色还要,先领本宫寻座小院子等等吧,本宫既然来了,总要完成任务不是,否则又该有话说本宫矫情,借机躲避,妨碍国事!”
“是是是,娘娘请!”大鸿胪毕恭毕敬,卑躬屈膝。
羡晞自己虽然不在意人家的看法,但不妨碍她拿来膈应他人。
她知道,她多半是给这个大鸿胪背锅了,大鸿胪的怠慢之举,玉太子会以为是皇上授意,而她去教训他,却被他当成了好事之徒。
于是,她就被误认为始作俑者了。
怨,真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