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是谁?
锦衣卫又为什么在我们危险的时候出现?
这些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开始在我们心中萦绕。但我能够知道的是,锦衣卫同样也在盯着我们,并且,他的危险,甚至超过了杀手残公子。
……不,或者说,盯着的只是我一个。
看着雨中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我才知道刚才并没有听错,那脚步声是残公子和锦衣卫打架弄出的声响,而我的性命,居然是锦衣卫救下来的。这也说明了,那时我心中的恐惧,并不是没有来由,是真实的而不是幻觉。
周恒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说:慕容轩不是说了么,什么都不管。
周恒:可是,那前面铺子里还有一具尸体呢。
守田:对哦。他们……应该会连那个一起收走的吧?
我:应该会。你们睡吧,今天我来守夜,我不怕死人。想当年我和师父几乎就是靠着死人才活下来的,所以跟死人睡一块儿,没有问题。
佟小玉:我看不用了吧?
周恒:对啊,就算来了贼,看到咱店里有死人,恐怕跑都跑不赢了。
我:也对。
我回答了一句,但也没有立即停下脚步。我跟他们说我关了门再睡,等他们都回了屋以后,才径直走进了铺子里。那六爷死得有些无辜的尸体,还躺在门口,血流了遍地;同时,两只筷子直直地插在墙上,拔都拔不出来。
相比之下,这里的景象可是惨得多了。
我费了十足的力气,才将柜台那一侧的筷子拔出。定睛一看,原来,那筷子的一头早已被削成了尖儿,难怪有这么锋利呢。
“嘿!”
莫名笑了一声,我拿起那只筷子,细细打量。
应该是残公子早先就在桌子底下削好了的,否则以一只筷子,也未必有这么大的威力。想着,我却是忽然觉得,那些危人耸听的江湖传言,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残公子在杀人以前,还得削尖儿不是?
或许,一切,都只是我们想得太可怕了。
没准我们三个一起动手,未必就真的打不过残公子……
“嘭!”
我正想着,突然门又被撞了开。这回进来的,还是几个地痞,其中的两个,正是那天来我们铺里收银子的。我认识一个熟人,老横。
不过,这回他们来了七八个人,个个手中都握着刀。为首的也不再是老横了,而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他的手里拿着两把刀,模样有些蛮横,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但尽管如此,这一瞬间,他也凝滞了下来。
所有人的地痞,都紧紧地看着我手中的筷子。
当然,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先看到了死在地上的六爷,并且看到了六爷脖子上留下的孔,以及那汩汩流出还没有凝固的血。
这,才看到我手中的筷子。
“……”
都没有说话,气氛仍然有些古怪。
我缓缓放下筷子,却明显惊了他们一跳。我问:
“做什么?”
“……”
……
永乐十一年。
五月,杭州大风潮。
时天淫雨、烈风,江潮滔天,天地水高数丈,南北约十余里,东西五十余里。杭州辖域内居民陷溺死者不计其数,存者流移,田庐漂没殆尽。
……这,是我们死里逃生后传出的一件大事。
尽管京城也受到了影响,但显然还没到了死人的地步。这一夜后,暴雨逐渐消弭,等我们一觉醒来时,天空已经恢复了晴朗。
那片黑云,也早已散去。
“昨天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守田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我。
而这时我已经开了店,屋里的血迹也早已清理了干净。但我却回答他,我说不知道。尽管我昨夜是回了屋睡的,但我记得因为等他们来处理所以我分明留了门。可是今早起来,那被我扣了一半的门栓根本没被动过。
除了两具尸体消失以外,根本没有留下别的痕迹。
更不可能知道,那些锦衣卫,究竟是什么时候来收走尸体的。
“唉,管他呢,没事就好。”
守田摇了摇头,开始看向了门外。
紧接着,他又问我,怎么了?
“流民,杭州来的。从今天城门开了以后,就不知进来多少了,听说杭州那边遭了天灾,人死了不少,房子也没了,真可怜。”
“你看,我昨天就说的吧,你还不信。”
“唉!”
我叹了一声,没有再和守田闲聊。
这时的玄武大街上,四处可见杭州逃难来的流民,怨声载地,凄苦连天。若不是因为我们铺里不卖粮食,我可都还害怕突然之间被他们给抢了。当然,我的担心自然是多余的,因为城中已经出现了许多的官差,正维持着秩序。
没过多久,周恒和佟小玉也起来了。
与他们同样进行了一模一样的一番对话,周恒开始担忧起来。他说没想到咱们一开张就遇到这么多事情,今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而我说:
有什么,是比活着重要的?
是的,我们已经算是解决了之前最大的隐患,混江龙买来杀我们的凶,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从此之后,原本吊着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
这一天,我们并没有什么生意。
因为听说城外有流民聚众闹事,声称要皇上下旨赈灾,似乎还和官差打了起来,所以很多人都赶去看热闹了。当然,也许那些流民们并不知道,此时的皇上并不在京城,等消息传到北京,恐怕至少也要半个月以后了。
他们的死活,成了一个大问题。
不过,我们刚刚死里逃生,自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别人的死活。
我正闲着在店里教守田认字,而佟小玉拉着周恒在另一侧商量着,是不是应该去她汉中请个高手过来。也许,经过了这件事,佟小玉怕了。
时间过得很快。
城外闹到了什么地步还没有消息传来,就已经到了我们打烊的时候。
这一刻,却迎来了我们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却是老横。
“你们又想干什么?”
周恒率先站了起来,并且时刻准备着从柜台里抽出他的剑。我知道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他已经变得愈加警惕,并且十分厌烦江湖争斗的那些事情了。
他的态度,十分的不友好。
“兄弟误会了。是我老大,想请你们过去叙叙。”
“?”
听得老横这有些恭敬的一句,我们都微微一疑。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不出有阴谋的样子,的确是诚心来邀请我们的。可是,我倒也弄不明白,一个是京城里的地痞流氓,一个是京城的商户,两把刀请我们叙什么?
我率先止住了周恒接下去的话,害怕他有些鲁莽了。
因为我也知道,六爷死了,这京城说不得就是两把刀的天下,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就把对方给得罪死了。
我站了出来,问:
“两把刀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老大还说,让我将那天收得的银子如数奉还,从今以后就免了你们的银子,只希望各位可以赏脸,赴了这个宴席。”
说着,老横已经把那四钱银子恭恭敬敬地还给了周恒。
这让我们更是不解。
周恒收下钱,与守田佟小玉一样,都是疑惑地看着他们认为江湖经验丰富的我。这样一来,我倒是有些明白两把刀的意思了。
“周恒,我俩去看看。”
想着,我招呼了周恒,决定两个人先赴了这个宴。
守田容易冲动,并且不擅表达主见,所以去不去也没多大关系;而佟小玉江湖经验不足,恐怕误了事,更何况她比我们可金贵得多,若是这一去有危险,那就是害了她了。所以,思量许久,我选择了周恒。
“嗯。”
周恒点头同意下来。他也想弄明白,两把刀究竟想做什么。
……
两把刀并不想做什么。
相反,他还怕我们。
原来,这一段时间被六爷往死里整的两把刀,终于决定在昨天晚上干掉那个六爷,打听到六爷正在挨家挨户收钱,所以带着人带着刀就来了。结果没曾想,看到六爷死在了我们店里,并且死状还有些惨不忍睹。
于是,两把刀以为,是我们弄死了六爷。
再加上之前老横见识过的君子剑,他就更加的肯定我们的来历非同寻常。所以,事后急忙把收了我们的钱送了回来,并且似乎还想与我们搭上一些关系。
这不,才有了这个宴。
我想,两把刀肯定比谁都清楚,他初来乍到是个后起之秀,虽然手段的确有够狠,但想要真正在京城站稳脚,他还得依靠一些外力。而在京城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所谓的“外力”,就是指的那些不好惹的人了。
走官府,他没有门路;而像陆本忠那一类的人,结交的难度也不小。
于是乎,两把刀就把目光瞧向了我们。
“哼。”
我忽而笑了一声,在老横的东问西问之中,彻底想明白了来由。因为他不问别的,就老是抓着昨天夜里的事问,尤其对六爷如何死的极其关心。
……我不想明白都难!
终于,我放松了忌惮,抱起了手,与周恒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而我们赴宴的地点,也不是寻常的去处,正是京城无比著名的地方:
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