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打电话问我,说知不知道你搬家的事情,还说你好像摊上麻烦了,让我有时间过来看一下,看需不需要帮忙。”
恺箫一提秦晴,程默大概就都能猜到了,那天他当着秦晴的面,接连拔打了110和120两个电话,当时肯定把她给吓着了。
程默低声嘟囔了句:“既然担心,那她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过我?”
他跟恺箫、秦晴,三人都是同一所大学的。只不过秦晴毕业后,听从父母的安排,进了国企上班,而他和恺箫,继续在医学这条路上艰苦的前行着。
其实当年他们那一届毕业的,有不少人后来都选择了别的行业,真正干下来的也没有一半,坚持到现在的那就更少了。有的嫌当医生工作辛苦工资少,相反专业风险还大,觉得不划算。有的是顶不住压力,受不了而转行。还有极小一部分,在这一行摸打滚爬了几年,混来混去都看不到出头之日,干脆就选择从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反正各种理由都有。
像他和恺箫到现在还在被病人虐的,而且虐来虐去更坚持要走这条路的信念,那是少之又少。所以他们两人在这行中都算是奇葩。
恺箫无声叹了口气:“可能是不方便吧。”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下。
程默准备挂上电话之前,恺箫这才想起他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又追问了一次。
“在医学院呢。”
“你回学校了?”恺箫瞪目,语气满是讶异。“你去那干嘛?”
程默总能给人惊喜:“谈一谈回去带研究生的事。”
“什么?你好好的医生不当,要回去教学生?”恺箫从电梯走出来,感觉又受到一波打击。好歹都是同一届毕业的,居然都没人找他回去带教,太不识货了。“那你答应了吗?”
“神经,你认识我这么久,觉得我像是喜欢当人家奶妈的吗?”程默话锋一转,声音透着几分无奈。“我这都已经拒绝他不下八百回了,可老杨还是不肯放弃。最近他不知道打哪知道我辞职的事,一天三个电话,绝不落空,其毅力,可怕啊。”
听听,这都已经拒绝不下八百回了。
浮夸!
恺箫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那你就从了呗,想当初他为了带你们这一届,硬是把一头黑发变成灰白混合双打,为了解决你提出来的各种难题,他可没少熬通宵,然后你取得好成绩,他比你还高兴,逢人就夸,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得意门生一样,你现在这么拂他的面,是不是太不识好歹、猪狗不如了?”
所以程默才头痛啊。
“先拖一拖吧,拖不了,再答应他先试一个学期,到时候要是还适应不了,或者是学生不喜欢我的课,那就不能怪我了。”
有程默这句话,恺箫觉得就算给他十年,程默照样对这份工作适应不了。
老话有得讲,事在人为嘛。
“也行,这样老杨就没法再说什么了,不过我就是有点同情他而已。”恺箫唯恐天下不乱。
“你有时间同情他,还不如先同情同情我,哪天我要是因为去给人上课,被气死在讲台上,以后月底没钱吃饭,看谁接济你。”程默讥诮地说。
恺箫立马就尴尬了,一边朝前面那辆白色奥迪走去,一边反应极快地道歉:“哈,我就说着玩,你怎么还当真了呢。再说了,就你那张嘴,说起来以一敌俩,也就只有你怼对方的份,谁还说得过你?简直多虑了。”
身为他们医院妇产科的第二把手,恺箫的收入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只不过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对金钱都没什么概念,所以每个月的最后几天,他经常都会囊中羞涩,这时候就是兄弟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过由于此人是个惯犯,是以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见死不救,只有程默偶尔会大发善心,打开钱包,掏出点零头借他花花……听好,是借,不是给,但恺箫还是感激涕零,奉他有如上帝,特别是程默借自己钱的时候,不敢随随便便得罪他。
“对了,过几天找个时间见面,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转转。”像是想到什么,程默忽地开口。
恺箫拿起车钥匙,解锁,接着钻进车内:“去哪?我现在就有时间。”
程默说道:“你急什么,现在事情都还没有谈妥,等有结果后,我自然就会告诉你。反正有好处,分不了你一份。”
他越这样说,恺箫越是好奇,可是不管恺箫怎么问,程默还是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最后索性把电话都给挂了。恺箫目瞪欲裂,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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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原伊又被家里的座机吵醒了。
是老民警李头打来的电话,说是秋智贤醒了,并且他们已经给她做好了笔录,证明原伊所言属实。
昨天下午,秋智贤和丁海确实发生过争执,不过秋智贤受伤,却是丁海走之后的事。当时两人吵得很凶,她见丁海摔门而去,担心他的病又犯了,会做出什么傻事,本想去追他回来,没成想却被地上的衣架拌到脚,摔了一跤,脖子也因此被玻璃碎片割到,这才发生了后面这一系列不必要的误会。
在李头的追问下,秋智贤这才交代了丁海患有焦虑症的事情,所以情绪才会这么不稳定。并且两人每次吵架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事后丁海也很后悔和自责,所以她才会选择原谅他。
不过当李头告诉她,丁海怀疑她有外遇时,秋智贤还是很惊讶的,反应有点奇怪。
原伊听完李头的话后,不自觉就想起昨晚的事情,当时通过肌肤相贴,她不仅知道了丁海心里想法,同时也感受到了他内心深深的恐惧。她不清楚焦虑症对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不过之前秋智贤就说过,丁海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那么想来这肯定也是个挺能折磨人的病。
李头觉得操蛋,忍不住发起牢骚,说这要不是医院开的病历假不了,上头还有医生的签名,他自己都要怀疑这是秋智贤为了偏袒丁海而特地编造出来的谎言。说完,又说秋智贤住院,身边都没个照顾的,看着都怪可怜。
原伊全程默默听着,听到这里,终于接了一句:“那她父母呢?”
李头心想,姑奶奶你总算开口说话了,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和幽灵通电话,说了半天都没人吭个声,多怵人。
“要说这个秋智贤吧,其实也挺惨的,父母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就相继去世,那时候她家里穷,父亲得了白血病没钱医,很快就走了,母亲是因为操劳过度,有天晚上睡着了,就再也没醒过来。没有兄弟姐妹。结过一次婚,前夫比她大二十多岁,两人没处几年,前夫也因为糖尿病去世了。丁海跟她都是二婚。按理说,这结过婚的人再婚,在选择下一场婚姻时,都会比较慎重才对。也不知道秋智贤是什么眼光,竟然会选丁海这样子的。当然,做笔录的时候秋智贤一直说丁海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他温柔浪漫,对她也很好,是得病后整个人才变了,情绪容易失控,易怒,说每次发完脾气他本人也很后悔痛苦,也不愿意这样。”
说到这里,原伊隐隐好像听到“呸”的一声?
李头继续说:“丁海的父母倒是健在,带着丁海和他前妻所生的儿子一块生活,不过住得远,这会儿估计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吧,目前还没见人过来。”
“哦。”原伊很意外,丁海和秋智贤看着都很年轻,没想到均已经经历两场婚姻了。
如果李头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原伊倒能理解秋智贤被丁海家暴后,为什么还要维护他。一个人孤单太久了,会特别渴望能有一个家。丁海满足了秋智贤对爱情、以及家的一些幻想,不到万不得已,秋智贤都不想让这个家散了。
李头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结果等了大半天,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打算,李头一个人说着也没意思,于是交代了她一声,让她把这事转告给程默,就把电话给挂了。
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丁海打程默的另一桩案件,如果可以,李头还是希望这两人可以私下协商解决,不要动不动就闹上法庭,蹲牢房。这才多大的事,把牢房腾出来给真正有需要的人不好吗?只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程默的那张臭脸,李头又觉得私了这个可能性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