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惧怕与别人交流的？

原伊定了定神，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发现是自父母去世之后。但开始她还不是这样的，是后来在舅舅家生活了一段时间，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将她视为怪物，渐渐地，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一切与外界的交流。

久而久之，当别人跟她说话时，她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有时候还会说错话惹对方不高兴，沟通能力出现了问题。但越是这样，她越是畏惧与人沟通，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

程医生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面煮好了。

原伊帮忙把东西摆上桌，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程医生看着几乎就要喜极而泣。

还没有开始动筷，一阵香味就扑鼻而来，原伊低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碗面，感觉竟有点不大真实。程医生的手艺不错，面条的卖相比她常点的那家面馆外卖还好看，闻起来味道也香，料儿也足。

程默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见她一动不动，只是盯着碗里的东西在发呆，不禁好奇地问道：“干嘛不吃？”

原伊抬头看他，程默这才惊讶地发现她眼眶红了，可惜原伊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依然用那种硬邦邦很想让人揍得她半身不遂的调调说：“我想缅怀一下。”

程默脸上肌肉一抽，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你当你在拜祭先人，还‘缅怀’呢，那要不要我再去帮你准备点烧酒和纸钱？我记得有些乡下地方，他们祭祖时就是这么干的。”

原伊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口笨说错话，一时间脸红心躁，恨不得把嘴巴缝上。

“那我不说话了。”

话音未落，原伊拿起筷子就拼命往嘴里塞东西，那毫无吃相的样子，只能让人联想到饿鬼扑食。

相对之下，程默慢嚼细吞的样子就显得优雅许多。

程默禁不住皱眉：“吃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咽着……”

他话还没有说完，原伊就因为喝汤呛到，咳得眼泪都跑出来。

程默朝上翻了记白眼，实力演绎什么叫“没眼看”。

“看你这副死呆蠢的样子，真怀疑你到底是怎样平安长到这么大的。”

原伊自己也挺不好意思，感觉程默就好像在带小孩一样。

程默其实不饿，一碗面大概只吃了三分之一就已经吃不下了。他搁下筷子，摸出手机看了下信息。不过几个聊天软件都挺安静的，没人找他，就连这几天变着花样想劝他改主意的主任，也没有来骚扰他。

忽地，原伊微微抬起头，微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还好，反正就一个人，蠢不蠢也没人知道。”

程默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那个问题。

突然之间，程默竟然有点想知道她以前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我听季子林说，你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什么东西都靠网购，是这样的吗？”

原伊有些意外地抬头，可能是没有想过程默会问她这些事，呆了一下后，缓缓点了下头：“嗯。”

程默黑眸犀利，原伊有点不敢直视他的视线。

“那都吃的什么？”程默才刚说完，就想到季子林之前吐槽她的话，眼珠子一动。“方便面？”

原伊的脸上燥热起来，她有些地拘谨拿着筷子往碗里面戳了两下：“也不全是……有时候也会叫点别的外卖，不过图省事，就常吃这个。”而且也便宜，爸妈留给她的钱已经没剩多少，能省一点是一点。

程默皱眉：“这样营养够吗？”

原伊木讷地点头：“够的，我也不是每顿都只是单吃方便面，有时候会加一、两根火腿肠，或者是一个水煮鸡蛋，每天固定一盒纯牛奶，人体所需的营养基本都能补充到。”

听完她的话后，程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原伊说得一脸满足，在她的眼里或许这已经是很丰富的一顿，可是程默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在想自己跟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

程默想了许久，发现自己的大学生涯其实也挺枯燥无趣的，每天都在为了他那点可怜的学分奔波，好像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特别的事情值得记住。他的生活作息向来规律，哪个时间段要用来做哪些事，都会被提前规划好，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他认识晴晴后才有所改变。不过在物质生活他从来不苛刻自己，相对之下，程默觉得原伊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是几近自虐的程度。

可是原伊的家境看起来虽然算不上富裕，但绝对也不应该跟穷字挂上勾，她完全没必要这样节俭。程默想不明白。

“哇，好香，闻起来好像是面条的味道。”跑去睡觉的季子林被食物的香味勾了出来，汲着他那双拖鞋，把地板拖得啪嗒啪嗒一阵作响。“你们太过份了，有东西吃也不叫我。”

再靠近一点，季子林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卧槽”地惊讶叫出声：“自己煮的啊，我还以为是外卖。”话锋一转，他又八卦地追问：“谁煮的？谁煮的？”

这人躁舌得很令人受不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方圆三里之内都休想有片刻的安静。

本来就吃不下的程医生，这下更没胃口，他对原伊扔下一句“一会儿把碗洗了再去睡觉”，就抓起搁在碗筷旁边的手机，起身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季子林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也不生气，屁股一挪，就坐在程默刚才的那把椅子上。他看原伊吃得那么欢快，越看肚子越饿。

“伊伊，还有没有面条，也给我来一碗。”季子林讨好似的对原伊露出友善的笑。

原伊被这个新称呼雷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声音困难地回道：“没有，就两碗。”

季子林脸皮也是厚的，他瞅了眼程医生吃剩下的面条，低头闻了闻，然后摸了下肚子，最后在继续饿肚子和填饱肚子之间犹豫了下，他毅然选择了后者。

“喂，老程，你还吃不吃了？”季子林冲阳台那道身影喊了一声，“你要是不吃，我可就吃了哦。”

站在阳台吹夜风，顺便欣赏夜景的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反正依旧没有搭理他。

季子林心想：你没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