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伊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一看见程默回来，立刻撇下正在问她话的民警，躲到他的身后去，那样子像极了一只终于寻找到庇护所的幼崽。

程默一愣，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位是……？”

帮原伊做笔录的那名年轻民警见他们行为亲密，原伊好像很信赖他，还在猜测这人会不会是这个奇怪女孩的男朋友，一名老民警突然插话。

“哦，他是这里的租客，是名医生。”

程默瞧这人有点眼熟，想了想，很快就认出来这是丁海和秋智贤搬过来那天，过来做调解的两名警员的其中之一，好像叫李头，四十岁出头，外表看起来挺普通大众化，两只眼睛却颇有神采，是这群人当中能说得上话的，资历老，又是前辈。

“头，你们认识？”那名年轻的警员微讶。

李头用下巴顶了顶丁海的所在方向，漫不经心地解释：“上次这俩闹家庭纠纷，就是我和小张过来的。”

年轻警员“哦”的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这次来的是三人，一老两少，看着挺像一个师傅带着两个徒弟。李头接过小赵手中的笔录，看了两眼，眉头就直接皱了起来。小赵的脸庞紧跟着火辣辣地热起来，面色微讪，似乎很紧张。

“我来吧，你去拍照。”

小赵如释重负，内心抹了一把汗，拿着相机就赶紧溜到隔壁去，心想还是这活儿轻松。

估计是觉得小赵的笔录做得不好吧，李头把那一页撕掉后，又重新问了原伊几个问题。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次有程默在身边，还是说这些问题刚才小赵已经问过，原伊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一脸忌惮的样子，但基本回答得还算不错。老警员听着，也不像那个年轻警员一样，特别有想掐死原伊的心。

当李头问及秋智贤出事那会儿，她在房间里可有听到异常时，原伊摇了摇头，说了句“没有”。

李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会因为原伊拘谨慢一拍的反应而显得有所不耐烦，循循善诱道：“你仔细想清楚了，真的什么都听不到？或者这两天听到一些比较可疑的事情，你也可以说出来。”

显然他也注意到，丁海家的卧室和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那屋要是折腾个什么，这边应该多多少少能听到点动静。

原伊只好又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她就想到确实好像有听到丁海和秋智贤在争吵，不过由于这两人最近吵得次数太频繁，再加上她当时忙着闯关，也就没当一回事。

那边也不知道另一个叫大海的年轻小警员问了丁海一个什么问题，只见丁海突然就炸了，激动地说道：“警官，你话不能这样说，这天底下有哪对夫妻是不吵架的，你不能因为我们最近闹不愉快，就说人是我弄伤的。我虽然跟她吵，但我心里是爱着她的。而且我们吵的都是一些鸡皮疙瘩的小事，你这样纯属就是诬蔑，诬蔑！”

李头却注意到原伊在看着丁海的目光微微起了变化。

“是他吗？”李头突然问道。

原伊心头猛地一震，回头吃惊地看了李头一眼，这纯粹就是人遇到某种事情后的本能反应，然后她很快就又敛下目光。

李头看着，心里顿时就有个谱了。有些人怕惹祸上身，所以就算知道一些内情，也不愿多嘴，这些他都能理解。也正是这样，“察言观色”算是他们当警察的一门必修课程。

“没关系，你听到什么就尽管说，是不是他把秋智贤打伤的？”李头非常有耐心。

关于丁海对秋智贤的暴行，他之前来调查时就已经清楚了。那时候他看这两人过生活的态度，就知道日后有得吵，却没想到他们会把篓子捅这么大。

当然，他怀疑丁海有三个原因：一是，刚才他们已经检查过丁海家里的门窗，都没有撬开的痕迹，但屋里明显有争斗过的迹象，这说明秋智贤确实在这间屋子和一个她很熟悉的人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最后被相框的一块玻璃碎片割破颈部。

二是，秋智贤出事后选择的不是报警，而是让邻居带她上医院。

一般来说，受害者要是被陌生人或者是他不怎么熟悉的人袭击，脱困后都会在第一时间寻找警方的保护，可是秋智贤的行为却是完全相反。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事在她的认知里，还不需要动用到“报警”这么大的操作，又或者是她想保护那个人。因为一旦证明这人打人属实，他是需要负刑事责任，是需要坐牢的。

三是，保安的证词。他们说大概在快6点的时候，从闭路电视看到丁海走进电梯里，因为当时是换班时间，所以他们记得特别清楚，而6点零7分，他们就接到报警电话。这说明丁海是秋智贤最后一个见过的人，他的作案时间与秋智贤的出事时间相吻合。

时间，地点，伤人动机，都一致指向丁海，所以他们的怀疑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丁海的脑筋转动很快，一下子就猜到老警员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极具威胁地瞪着原伊说道：“对，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别诬陷好人，胡编乱造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原伊顿时有点害怕。

程默察觉到后，赶紧开口替她壮胆：“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这里有警察替你做主，再不济还有我呢，他不敢对你怎样。”

程默这句话特别狂，但不令人反感，与丁海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不同。

原伊瞬间也有点底气了，支吾着说道：“刚才我在玩游戏的时候，确实听到他们在吵架。不过人是不是他打的，我就不清楚了。”

原伊的这句供词，对丁海来说，可谓是致命的一击。

丁海脸上戾气暴起：“臭丫头，我让你好好说话，你居然还敢害我。”

声音未落，他一个大步冲过去，扬手就一巴掌朝原伊的脸上抽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丁海会突然动手，大海想要阻止他，却晚了一步，伸出去的手在半空扑了个空。好在程默反应快，手一拉一拽，一个错位挡在了原伊的面前。李头的动作也不慢，在丁海挥下去的刹那，及时攫住他的手腕。